楊業縱身一躍,頭撞李陵碑,血光四濺,楊業當場身亡。天地變色,眾人悲號。天際一聲悶雷響起,明月亦被烏雲籠罩,竟下起小雨,仿佛蒼天也為之落淚。晚風呼嘯,風雨聲中,夾雜著輕輕的哭泣聲。風雨中,李陵碑仍頂天而立,一股不屈的氣勢直衝上天……
“元帥!——”潘蟬和趙炅趕來隻看到楊業撞碑的一幕,崔應龍拔刀殺上前,卻始終占著下風,天靈打傷眾人趁機強取楊業的遺體。
潘蟬從馬背上一躍而起,借著衝力,朝天靈背後的要害就是一掌,為了避開這一掌,天靈隻能放下楊業的遺體。
“易命八卦掌?”天靈露出驚駭的表情,崔應龍提起一口氣,再次纏了上來,“九宮飛星步!”不知道想到什麼又是了然,“你是裴钜老兒的傳人。”
潘蟬掌鋒不停攻向天靈:“識相的,還不束手就擒,聽候門規發落。”合他們二人之力,跟天靈堪堪有一戰之力。
天靈仿佛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哈哈哈!”雙目激射出神采,眼中戰意更盛,長杖橫劈,另一邊看到宋軍援軍已到,再無勝算,當機立斷帶著遼軍撤退:“撤!”那雙狼一樣狠辣的眼裏寫著興致盎然,他是那麼自信下一次見麵就是對方的死期。
趙炅走到楊業身邊跪了下來,握住那雙為自己浴血奮戰多年的手:“元帥,朕來晚了!”天地間,隻剩下無邊的悲雨,和楊四郎、五郎、六郎、七郎喪父之痛在蔓延,眾人的臉迎著絲雨,雨水仿佛都是鹹的。
宋軍班師回朝的路上楊二郎重傷不治,楊家剩下的幾個兒子為楊業父子親自扶靈。天波府掛上了刺目的白色,舉國哀悼,滿城的百姓都跪了下來,滿朝文武都到楊家吊唁。楊家上下沉溺在一片哀痛之中,賽花忍住悲痛,操辦喪事,終於再也忍不住極度悲痛,昏厥過去。
潘家也不好受,潘仁美和魯國公都紛紛“痊愈”,重振朝綱。可是潘影卻生死不明,潘仁美死活不肯治喪:“那個死丫頭命那麼硬,遇到狼沒有死,遇到山賊沒有死,現在屍首都找不到,怎麼就說她死了?”
楊六郎和柴郡主抽空來了一次。
精神矍鑠的潘丞相一夜白頭,背脊佝僂,頹坐在潘影的屋裏,一雙虎目已經變得渾濁,怒目含悲看向楊六郎:“楊六郎!你告訴我,影兒到底是怎麼死的?”
“潘姑娘,潘姑娘她,為了幫我奪回大哥的遺體,身中劇毒。我把她扶上馬背,衝出重圍。”楊六郎哽咽自責地回答道,“可是結果,在懸崖邊上,找到這個。”從懷裏掏出一個荷包。
潘仁美雙手顫抖接過荷包,腦海裏浮現出潘影在家裏一針一針費心繡荷包的場景,那個時候的潘影就是那樣傻傻地,執拗地喜歡著楊六郎。“我殺了你!”他突然發瘋似的打了楊六郎一拳。
二人被潘豹冷著臉請出潘府,柴郡主扶起不曾還手的楊六郎,焦急地問:“六郎,你怎麼樣,你沒事吧?”她可以理解潘仁美的心情,卻忍不住在心中微微埋怨潘家不近人情,遷怒於楊六郎。
這一拳仿佛耗盡了這位喪女老父的畢生心力,柴郡主說了什麼他沒有聽進去,頹然關上潘影的房門,一個人坐著。死丫頭,爹還沒來得及補償你,帶你去我和你娘相識的地方,去大遼拜會你的外祖父。
剛剛失去親人的潘蟬沒有時間為姐姐的死傷心,沒有時間回家安慰老父,因為她的夫,她的君,整個大宋的支柱倒下了。
趙炅將自己一個人鎖在殿內,他覺得悲傷、痛心、自責、屈辱,他覺得無顏麵對楊家人,無顏麵對天下人,跟無顏麵對妻子,因為他的遲疑,害死了十萬楊家軍、害死了楊元帥、楊大郎、楊二郎,還有妻姐潘影。
“陛下!陛下!……”老臣們在殿外的呼聲,他充耳不聞,他想要放逐自己。可是這麼做就能不麵對良心的譴責嗎?
腦海裏回放著楊業前往金沙灘的對話。
“你覺得為了朕值得嗎?”
“皇上為仁人君主,不容置疑。皇上曾犯過過失,勇於麵對,勇於承擔,事後跟賜下黃金鞭,龍頭拐,細數曆代君王,能有此般胸襟能有幾個?
皇上對我楊家,皇恩浩蕩,犬兒六郎、七郎常犯錯誤,皇上總是寬宏待之
我身為臣子,肝腦塗地絕無二心……”
“朕不能沒有元帥,此番金沙灘之行,元帥一定要處處小心。”
“遼人雖然猖狂,金沙灘要不了臣的命,楊業沒有皇上的命令,楊業絕不敢死,也絕不輕易死,楊業這條命屬於皇上,屬於百姓,屬於大宋子民,屬於天下蒼生的。誓與遼人周旋到底,絕不放手!”
金沙灘沒有要他的命,是朕要了他的命。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