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圍堵(二)(1 / 2)

隔著掩著的半扇門,她首先看到的是玉婆婆,此時她臉上的表情不似以往的和藹,帶著一些讓臨倚心驚的冷漠和悲哀。她頓了一下腳步,心裏似乎已經知道將要發生什麼事。可奇怪的是,到了這一刻她的心反而平靜下來了。仿佛是一直垂死掙紮的犯人,在知道自己即將趕赴刑場,卻忽然平靜下來,接受了這個結果。

她覺得自己認命了,這一刻她放棄了自己心裏所有的堅持,或者說是被門外的那一個人真正打倒了。她隻是習慣性的將手放在自己高高隆起的小腹上。奇怪的是此時她的心裏居然連肚子裏這個孩子都沒有,隻是覺得一片空茫,什麼都進不去她的心。

瀲灩和麗雲緊緊跟在她身後。瀲灩一直沒有說話,她心裏仍然還想著自己今早從集市上花了半個早上精心挑選回來的那些蔬菜和牛奶雞蛋。在路上逃得久了,她總是耿耿於懷於這些東西。

麗雲站在臨倚身後卻有些奇怪,臨倚怎麼不走了呢?於是她伸出頭看了一眼,隻這一眼便讓她大驚失色,縮回腦袋的時候她已經麵如土色:“……公……公主?!”

臨倚並不理會麗雲,她頓了半晌,整理好自己的心情,便抬起頭伸手從頭上拔出那一根方才從麗雲包袱裏找到的簪子,看了一眼便將它揣在袖子裏,臉上閃過一絲決然,隨即便一刻不停走出了門去。

走出了那扇門她才驚訝地發現,門外站的竟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個人:“龍昭南?!”

他,他竟然帶著這幾十個人便冒險潛入南昭!

穿著白色袍服的龍昭南遠遠站在人群中,他的身邊都是他從東靖帶來的人,他們小心謹慎地圍繞在他的身邊,低調卻又嚴謹。他抬起頭看著那兩三層台階上站立的女子,隻覺得恍如隔世。

隻不過幾個月沒有見到她,她似乎又憔悴了許多。在這南昭,她依舊保持著中原人的打扮,身上穿著一件再平常不過的衣裳,月白的衣裳淡紅的裙子,披著一件玄色鬥篷。可是就算這樣寬大的衣服也沒有掩住她的身形。她即將八個月的身子也已經很顯,那高高凸在外麵的肚子看起來有些刺眼。他一直盯著臨倚的肚子看,臨倚本能地將身子側過,徒勞地想要避開他的視線。

他察覺到了臨倚的警惕,便又將視線調轉回到她的臉上,一直在看著她,眼裏是明明滅滅的光芒。臨倚站在那裏一直低著頭不說話,也不看他。他們就這樣對峙著。

半晌,臨倚終於抬起頭來。這樣沉默的氣氛,這樣多的人看著自己,他們的心裏在想什麼呢?在這裏的人中又有多少是認識自己的?他們心裏又會在想什麼呢。她歎口氣:“我以為來的人會是熙牧野!”

龍昭南一直都是淡淡地,從前臨倚一直沒有發現,他居然是這樣深不可測,如一口深幽的古井一樣讓人琢磨不透。他又是那樣的人,就算站在你麵前,隻要他想要掩蓋自己的光芒,你就永遠也不會發現他的存在。這樣的人,適合當間諜,他能輕易讓人信任,卻也能在當人很信任他的時候反咬一口,熙馭風不就是前車之鑒嗎。

看了臨倚半晌,龍昭南忽然開口說:“他不知道你在這裏。”

臨倚有些詫異,她挑挑眉,臉上露出一個諷刺的笑來:“我以為你是一隻忠於他的狗!可是現在看來我又錯了。看在我即將要被你送到你的新主子那裏去討賞的份上,可不可以告訴我,誰才是你真正的主子?”

聽了臨倚的話,龍昭南身邊的人全都變了臉色。許許多多的人臉上立時閃過濃重的殺意。說了他是一隻狗便引來這無數的殺意,這樣反複的小人身邊竟然還有這樣忠心的人!臨倚將這些一一看在眼裏,可卻不在乎。要死的人又怎麼會在乎是不是多一個人想要她死。

隻有龍昭南,臉上神色未變,淡定地道:“我忠於的,永遠都是我自己。”臨倚臉上諷刺的笑更大了。

他看著她倔強地不說話,便道:“我知道你恨我放棄了馭風。可是,你能不能聽聽我的理由?我不指望你能原諒我,可是我希望你能給我機會幫助你度過這個難關。”

臨倚第一次聽到龍昭南口裏說出“馭風”這兩個字,無關乎君臣,隻是朋友之間的稱呼,帶著溫暖的情誼。可就是這樣,臨倚去更加地憤怒,她隻覺得自己的身子在發抖,不可抑製:“住口!你也配再說這兩個字?當你毫不猶豫地選擇背叛他之後,再對他的妻子,對他的孩子窮追不舍的時候,你也配說出這兩個字?!你說什麼?要幫我度過難關?笑話,當日若不是我以龍如蘭的性命相要挾,你會肯幫我?現在你一定要將我抓住,到底是為了什麼?難道這不是司馬昭之心嗎?你認為我會乖乖跟你走!”

看著臨倚臉上決絕的恨,他終於動容,一絲難過在他的臉上閃過。半晌,他才說:“我不知道要怎樣跟你解釋。我知道馭風是善良的人,所以我也知道他並不適合當皇帝。可是牧野不一樣,他一直都是一個鋒利的人,就像一柄絕世好劍,隻是從前他一直隻能藏在劍鞘中。我幫他,隻是將他把這柄劍拔出來,讓它能派上自己的用場。我知道我必定要傷害一個人。他們兩個人都是我從小便一起長大的朋友,你不會知道我要在他們之間選擇一個人的時候,我心裏的掙紮與煎熬。可是,我隻能在他們之間選擇一個人。這是我必須做的。也是我龍家世代作為東靖的輔政大臣所應該要做的。我的使命驅使我做出了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