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麵對選擇的時候,是最迷茫,最寂寞的,尤其是隻能自己選擇,沒有可以求助的人的時候。臨倚剛才,就經曆了自己一個人的艱難的選擇。她有些惶惑,因為她不知道自己的選擇到底對不對,她也不知道自己的選擇會為自己帶來什麼樣的結果。
憑欄遠眺,和煦的海風吹得她的衣裳獵獵作響,吹得那些綁在柱子上的輕紗隨風飛舞。臨倚忽然想起了一句詞:“獨上高樓,望斷天涯路。”
寫這句子的人,大概也是十分孤獨的吧。她想,獨上高樓,望斷天涯路,他到底有什麼樣的心事,才會獨自一人走上高樓呢。望斷了天涯路又如何,那個人又在在盼望什麼,他希望誰來?還是隻是因為自己也有想不通的事,所以,在那高樓上,倚欄而憶?
瀲灩拿著一件雪白的狐衾,走到臨倚身邊,輕輕給她披上。
瀲灩的動靜驚擾了臨倚,她回頭,眼中猶自帶著迷茫。
瀲灩輕輕道:“雖是暮冬,可這海風還是寒氣逼人,公主還是要穿的暖和些。”
狐衾穿在身上果然暖和,臨倚才覺出冷來。她笑道:“剛才,沒有這狐衾的時候,我也不覺得冷,可是現在,被它意暖和,竟覺得剛才是冷的。”
瀲灩給了她一個嗔怪的眼神,道:“公主心中有事,自然是覺不出冷暖的。”
臨倚微微一笑,徑自低下頭摩挲著狐衾雪白柔軟的皮毛。半晌,她抬頭看著瀲灩,奇道:“怪了!我不記得有這狐衾啊。”
瀲灩忍不住笑起來:“公主還真是後知後覺。可是忘記了,這狐衾是皇後娘娘賞的,是大前年皇上秋闈的時候,打了一隻白狐,後來,三王爺不知道在哪裏又找到了幾隻,湊夠了數,才做出這白狐衾的。皇上一高興,就賞給皇後娘娘了。後來,公主要走,皇後娘娘說海上寒冷,就將這件狐衾交給了臨陽公主,送給您呢。這就忘了?”
臨倚依舊慢慢摩挲著狐衾,想起了皇後。那個終年不苟言笑的皇後,那個獎自己當做眼中釘肉中刺的皇後。她為什麼要送這狐衾給自己呢?是為了做給別人看,還是有別的目的。隻是,不管是什麼目的,白狐衾!這代價花的有點大。
她忽然歎了口氣,轉身走到亭子中間的桌邊坐下,語氣裏帶著一絲惆悵,說道:“我離開西琪才五天,怎麼覺得已經是五年的事?之前這幾天,我沒有想起西琪的任何事。皇帝,皇後,臨陽,既言,都被我遺忘,我似乎丟失了自己過去十五年,在那個皇宮裏生活的過往。瀲灩,你說,人真的能那麼善忘嗎?”
瀲灩頓了一下,給臨倚倒了杯茶,放下茶壺,道:“忘記了,不是很好嗎?忘記了,也就不難過了。”
臨倚搖了搖頭,推開杯子,剛才在屋子裏的時候,她已經喝了好幾杯茶了:“我原來也是這麼想的,忘記了,就不難過了。忘記了那些自己心心念念的傷痕,也就不難過了。可是現在我才發現,忘記了,是不難過,但是卻會比難過更傷心,因為連那些自己固執地抓住的,珍惜的東西,也一並忘記了。”
瀲灩看著遠方的天空,一隻海鳥孤獨地盤旋在海上,偶爾,它會快速地俯衝下去,想要抓住那些遊到海麵上的魚。可是每次都無功而返,它卻不氣餒,一次次俯衝,一次次高飛,不急不躁。
臨倚也看到了它,她和瀲灩就那樣安靜地看著這隻海鳥。一直到它飛走,她們的目光依舊在海上徘徊,許久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