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豔紅一閃,定睛看去時,卻發現她不知何時,已經穿上奴兒手中的衣衫,腰約如束,盈盈可握,他倒是從來沒有仔細看過,原來這個不怎麼打眼的小妹,還頗有幾分姿色。
青絲如瀑,微風輕拂,那光潔的額上,一朵紅蓮花開得正豔,搖拽生姿,仿然若真。那輕蹙的柳眉,與那淡漠而疏離的態度,無一不訴說主人的不歡迎。
“小妹閨閣,還請大哥自重!”空靈的聲音仿佛聚天地精華而成,紅衫束袖,絲帶垂落,與腰間的係帶隨著青絲飛舞,隨性中透著靈動,清麗中透著蠱惑,卻偏偏神色疏淡至極,完全沒有將柳傲天放在眼裏。
柳傲天仔細打量著她,明明還是昔日的樣貌,明明還是一樣的裝束,可偏偏,他卻覺得不同,不僅僅是態度不同,若說以前的柳家庶女是卑微伏地的塵土,那眼前的她便是那站在九重雲霄之巔的神女。
天生站在高處,俯視蒼生。
這樣的感覺來得太過詭異,連他自己都覺得無法接受。
“少爺……少爺,前廳來了一名蜀山修道之人,說是來豐都查探那渡陰客棧之事,如今聞得我們府中不幹淨,所以他算是老爺特意請來的!”一名小廝氣喘籲籲的跑進來,看到白杫的時候,卻明顯一愣,也沒有行禮,態度十分輕蔑:“小姐也在……”
蜀山修道之人……白杫全身僵住,會是他嗎?
剛好那麼巧,她醒來之後,他就來了!
可是他終年不出玉衡宮一步,又怎麼會來這偏遠的豐都?
她要去看看……一定要去!
轉身走到院門口,方覺不妥。四下看了一番,卻發現院中僅有幾株桃花,花開得正豔!白杫上前,隨手攀折了一枝,將散亂的青絲隨意斜斜的挽起。
就算是換了身體,可她原本不會的事情,現在還是不會!
所以,挽出來的發髻,依舊是鬆鬆垮垮,可她卻顧不了許多,雙手交握,不停的絞動手指,隻覺掌心全是冷汗。
右手手腕驀然被人一把握住,回眸望去,卻是柳傲天那盛氣淩人的臉:“前廳也豈是你能去的,難道你跳了一次湖,連自己的本份都忘了嗎?”
白杫看了一眼被捏住的手腕,冷聲說道:“放手——!”
柳傲天詫異的看著她,原本以為她會怯生生的道歉,然後乖乖的回屋,倒沒有想過她會是這種態度。那迫人的氣度讓柳傲天差點就鬆開了手,在意識到自己心裏那不由自主,而對她的尊重時,柳傲天有些氣惱:“怎麼,你居然敢反駁我了?”
白杫微微蹙眉,右手一翻,指尖彈出一道青芒,直取柳傲天右手虎口。
柳傲天吃痛,退了一步,驚怒交加:“你拿什麼紮我?”
白杫卻無心理會,提著裙擺,便匆匆往大廳跑去。
柳傲天看著那抹紅色的纖細身影,剛想追去,卻又停住步子,冷著臉看著奴兒與那已經嚇呆了的小廝:“今日之事,不準告訴任何人,否則就給我滾出柳府!”
“是是是……”
“嘶——!”柳傲天握著痛得麻木的右手,咬牙追了上去。
素衣如舊,墨發半束玉冠內,那半側的俊臉,依舊眉目如畫,似她刻進骨子裏的樣子,兩邊各垂下一縷發絲,隻是那腰間,卻沒有了蜀山長老以示身份的玉佩……
還有他旁邊……那孩子……
毫無預兆的,她與那孩子的目光,相對在了一起,白杫隻覺腦子一片空白,嘴裏喃喃念道:“阿斐,我的阿斐……”淚水奪眶而出,一腔激動與狂喜,她卻再也不敢上前!
昔日她有絕世容顏,卻還是與蜀山對立,如今變得她自己都快不認識自己了,她又怎麼能去讓他相信,她就是白杫!
更何況,中間還有一個墨如冰!
想到這裏,白杫便覺心中一陣絞痛!她以為有了那個泥塑的桃華,什麼事情都會過去,可是如今看來,不過是自欺欺人而已。
柳傲天過來的時候,便看到她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雙眸如同浸在水中上好的琉璃珠子,動人心魄,帶著濃得化不開的哀傷!連那一身紅衣,也仿佛是失了顏色的花瓣,在微風中搖拽。
原本斥責的話,就那麼咽回了肚子裏,一股難以言喻的心疼自心底漫起,湧上心頭,伸手,握住她的手腕,聲音莫名的放低,像是怕嚇到她:“你怎麼不過去!”
他完全忘了,剛才是想讓她回到那僻靜荒蕪的小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