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衾衾,元旦節快到了。”
嗬!他還記得這回事。“你放心,發出去的帖子已經全部召回。”
“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是什麼意思?”
“晚上出來坐坐如何?”
啊!李書明何時來渝?看來他尚有回頭之意,不過我並不打算爽快的原諒他,誰讓他讓我心情陰鬱苦苦等候這多時日,感情這個鬼東西,非把人折磨的死去活來不可。我默不做聲的扯住電話線繞來繞去。
“我即將被外派到歐洲長駐,臨行前過來看看你,衾衾,我們很久沒有好好說話了。”
那一刻,心頭仿佛被挖出一個大窟窿,鮮血汩汩流出,腦袋發沉差點站不穩。
原來,他壓根不需要我原諒。
整件事自他口中講出,也太突然了,沒容他講完,我便又氣又急的掛掉電話,眼睛酸脹,眼淚快要掉出來。拿了包包跌跌撞撞衝出辦公室,心裏亂做一團,他怎可以這樣?好歹也算是有婚約,怎可以吱都不吱一聲就自己做這麼大的決定?不不,原來我是這樣不了解他!
我同他,完了!當即生出這樣一個念頭。
進了電梯便開始後悔,方才該聽他說完,約著見個麵同他把該說的話都說完,這樣斷得幹淨。手機在包包悶聲響,我毫不猶豫的按下接聽。
“揚子島飯店,老地方,我等你。”李書明並不含糊。
“好,一會見。”
書明在那個我們以前常去的靠窗的位置等我,我過去的時候,他在那裏捧住一隻茶杯望著窗外的霓虹發呆,條紋襯衣外麵罩了一件天藍灰色雞心領羊絨背心,襯衣袖口有粒扣子沒扣上,散開來,拖在桌麵。我從未見過他這樣不拘小節。
餐廳不知道什麼時候重新裝修過,紅色燈光,微微有一點暗,音樂像一線小小流水般鑽進耳朵,整個氛圍給人亦真亦幻的感覺,華麗並且浪漫,不像是個說分手的地方。
我坐下來,一點胃口也沒有,卻跟自己賭氣似的點了大一桌子菜,書明雙手放在膝頭,安安靜靜的看著我,倦意自微紅的眼角散發出來,他很明顯準備了許多許多話要和我說,幾次喏動嘴唇,話到嘴邊卻又遲遲不出口。我在心裏嗤笑,李書明何時這樣為難過?分手對他來講才是最難的事情?我不敢相信。
“什麼時候走?”我故作輕鬆打破僵局。
“下月。衾衾,我們的事——”
“嗬!從沒聽你說過想出去工作,這趟回來便決定得這樣快!”我打斷他。
李書明神色淒惶,“很多事情,非我所願。真的,非我所願……”
說再見需要這樣囉嗦?不似他往日的風格。可是到了這個時候,我忽然不想再追究什麼,舉起鮮榨木瓜汁猛喝,嗆出一口水,臉紅脖子粗。書明起身繞到桌子這邊來輕輕拍我的背,我下意識的躲開,衝他擺擺手,“沒關係,沒關係,”抬頭衝他笑,“你永遠懂得如何抓住機遇。”
李書明黯然,“衾衾,對不起。這個時候,我實在不知該說什麼好。對不起你,也對不起阿姨和叔叔。”
“你們兩個,捉貓貓。”我咧咧嘴角笑,心中卻是無比酸澀。
他歎出一口氣,微微垂頭,“或許我們都容不下對方。”
“你就真的放得下?”我凝視他的眼睛。那個孩子,他真的放得下?他對她,怎麼可以這麼狠心?
他忽的抬起頭來,愕然的望住我,想說什麼卻終是沒有開口。
“算了,到此為止吧,祝你前程似錦。”
等待我的仍然是沉默。
既然無話可說,那麼,就這樣吧。我拿了包包走人,他沒有追出來。臨出餐廳大門的時候回頭張望了一眼,李書明呆坐在那裏,望著那隻還裝著一點貼底木瓜汁的玻璃水杯出神,像是在哀悼什麼。
在那之後很久很久,我沒有再見過李書明。他隻在抵達法蘭克福的當天同我通過電話,那個瞬間,那種口氣,仿佛我們的關係一如從前,跟他頭一回過去出短差的時候一模一樣。
那個電話之後再沒有聯絡。仿佛一幕精彩的舞台劇嘎然而止。我才恍然大悟,那些與李書明有關的心跳、不眠、興奮、思念、軟綿綿、手心冒汗、既驚還喜的時刻,終歸成為曆史,那個手拉手迎著宜人海風伴著陣陣濤聲在白色細沙灘上赤腳擁舞的時刻,不複再來。
隻是連心都麻木,竟然毫無痛覺。
父親母親恢複到那種陌生人的狀態,各顧各的,仿佛隻是兩個住在一起的舍友,尤其是父親,三五天才回來一次,無須解釋,母親被他隔離在生活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