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我僵了一下,怕她造次。
南方停下腳步,略微低下頭,摸摸自己的腿,“大學時候出了點事,交通意外。”說罷,抬頭看著我們笑笑,嘴角夾著一絲苦澀,“在醫院要死要活呆了一天,醫生告訴我們保不住了。自此以後再不敢飆車。”
我惻然,仿佛看到當年的慘烈場麵。
我們三人到學生中心多功能廳的時候,已有同學借著酒勁一展歌喉。開始的氣氛並不十分活躍,過了一會,大家才熱鬧起來,又有男士開始向女孩子邀舞。我隻陪南方坐在角落的椅子上聊天。
仍然是他先開口,“你變漂亮了。”
那麼,原來不美?
“在國外呆了幾年?”
“三年吧,加上治療。”
我心裏呀了一聲,“什麼時候的事兒?”我怒努努嘴巴,看著他的腿,努力使自己輕鬆一點。
“作交換學生回去沒多久。”
啊,那個時候他正同我分手,可是因為這場變故?“發生這樣大的事情,都沒有跟我講一聲!”我忽然生氣。
南方沉默不語。那便是了。
再回首已是百年身,一切已經遠去。隻是,心裏仍然生生疼起來,無可救藥的蔓延開。我不敢繼續追問,害怕那個答案令我不安、彷徨。
班長魏長佳過來邀舞,探低身體,款款伸出手臂,我正準備告訴他不會,隻聽南方在說,“去吧!我在這裏看著你。”
有女同學在唱,“寬厚肩膀手指幹淨而修長 笑聲像大海眼神裏有陽光,我想象你一定就是這樣…….”
那不是記憶中的他麼?
老魏帶我跳最簡單的恰恰,有一點不好意思的問,“你男朋友不會介意吧?”
他誤會了。我連忙解釋。
回頭看南方,他坐在角落裏,端著一隻大肚玻璃杯,寂寞、冷清。我不禁疑惑,當年的熱情、活力、都哪裏去了?
一曲結束,我回到他身邊坐下來,拿掉他手裏的杯子,“水都喝完啦!再來點什麼飲料?”
他說隨便。我便取了橙汁與他,同學們在屋子中間擠作一團玩得盡興,我們這個角落顯得分外安靜。忽然間,他拉住我的手按在左邊膝頭上,我驚駭莫名,不知他要做什麼。
“到這裏還是自己的,再往下,就表示自己的了。”他凝視我的眼睛,握住我的手往下。
我觸電般的縮回手,回想方才的觸感,不太敢相信。
“你害怕嗎?”
“什麼?不。”
“也對。你也是快成家的人了。據說他在北京工作,小有成就,待人體貼又能辦事。”他忽的轉了話題。
“是,書明最近在這邊出差,你若有空,和許伯伯一起來家裏坐坐,我介紹你們認識。”
“不,明天就走。他怎沒同你一起來?”揶揄我。
我喝了一口水,稍不留神便嗆得臉紅脖子粗,“有事情。”
他輕輕拍我的背,待我平息了,看著我默不作聲的笑,半餉,又道,“我以為我們還有時間。”
怎麼忽然間被人戳了一下心窩子似的。我自然明白話裏頭的意思,連忙揚揚手機,岔開話題,“時間不早,書明說來接,我跟他發信息。”
許南方非常識趣的點頭,“擔心我今晚將你借出來不願還給他?”說完,哈哈笑,但那不是真的放得開的玩笑話。
那個夜晚是與眾不同的。故人相見,諸多感懷。南方說,他一直欠我一個交代。
我說不必了,我們兩不相欠。其實心裏擔心他再繼續說下去,弄得我敏感傷懷。
我記得書明開了家裏的黑色本田車子來學校接我,打我的電話,響許多聲並未聽見,直到送南方上車子離開。他倆未碰麵,今日之前,我仍在想,或許他們見一見更好,我的男伴,非常拿的出手的,書明一定使我爭氣,況且,日後大家來往也有正式的身份。可到了今天,又突然覺得一切都不必了。為什麼?連我自己也不知道。
書明不太熟悉這一帶的單行線,回去時繞了圈子,我示意他回到麗苑酒店那裏掉頭。“同學會還好吧?兩年時間,對大學生活尚有留戀,人生道路亦在變幻之中,一定話題多多。”
確實。我點點頭。
“見到舊友了?胸中感慨萬千的樣子。”他側頭看看我。
忽然間被人看穿心思,恁地不舒服,故意別轉臉不睬他。
遇到紅燈,車子停下來,書明騰出一隻手摸摸我的頭發,寵溺的笑笑。
我知道他容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