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學校門口下了車,一麵往裏走一麵遲疑著,他有事同我講,抑或隻是敘敘舊?想著想著還是給他撥了電話過去。
就這樣,我在校門口左邊的兩岸咖啡再次見到了許南方,他坐在一個靠窗的角落裏,背對著門口,深紫色條紋襯衣,毛寸頭,我認得那個背影,心裏有點小小的緊張,下意識的放慢腳步走過去,他忽的回轉頭來,伸出手示意我坐,嚇了我一跳。
“嗨,要什麼喝的?”他將菜單轉到我麵前,微微笑,牙齒仍然潔白。
我擺擺手,“不了,坐會兒就進去。”
我們就這樣麵對麵坐著,我緊握著雙手,有些局促,有些緊張,不知當說什麼好,我並不希望隻是例行公事的問一問,你好嗎,這些年去了哪裏?最近在哪裏發展,雲雲……倒是他主動挑起話題,“不是說帶男朋友過來?”
“他臨時有事。”
“同學會有什麼內容?”
我攤開手,笑一笑,“先聚餐,然後到學生中心多功能廳唱歌,聽說會搞個小小舞會。”
服務生端上咖啡及水果,南方將咖啡杯擺到自己麵前,水果盤推給我,“我記得你們大學班級約莫有二三十個人。”
記性好。我點點頭,低頭看表,五點整,“我得過去集合了。”我拿了小手包起身。
南方也扶著桌子站起身,略顯遲緩,“不介意的話,我同你一起去,用你們的話說,湊熱鬧。”
怎會不介意呢,我可不想同學誤會,但我沒想出來好借口拒絕,“你?我怕不熟悉,大家玩不起來。”
“你就說,我是你家親戚。噢,對了,你說有舞會,沒關係,我雖不能跳,但可以老老實實坐在角落裏看你跳。”說罷,對我眨眨眼睛,自嘲的咧咧嘴角。
正在遲疑之際,南方已示意服務員過來買完單,預備同我一起走的架勢。我注意到,他帶了棕色的男士小手包。從前,那個時候,錢一律揣在褲兜裏的,鼓起來,無所謂。
不知怎的,我沒有拒絕他。這才發現,書明不來,自己竟然小小的生了氣,所以才答應他的吧。心裏緊張,走得也快,細跟皮鞋在學校的林蔭道上發出嗑嗑的聲響,我不太敢看他。過了一會發現他落下我一段,連忙停下來,側身看他,的確是走得比我慢。他鼻尖上微微出了汗,在夕陽的餘暉下發出璀璨的光芒,太陽自身後照過來,南方的頭發上鑲了一圈金邊。“不習慣吧?”他對我笑。
“啊,沒,隻是有點趕時間,約的五點半,我想快點過去。”話剛出口便知道已經造次,怎麼快得起來。
南方拍拍我的肩頭,咧嘴笑,“那也要等一等我。”
我忽然覺得親切。小時候去羅漢坡爬山,我在樹林子裏穿來穿去,故意躲起來叫她找不著,南方不熟路,常常對著樹林裏喊,“別閃這麼快。”……
在學生中心集合之後,大家一起去了學校門口的小酒樓聚餐。人沒到齊,約莫來了十八九個,班長說,已經不少。大家也都有變化,總的說來,女同學更加明豔,大都是好好打扮了一番來的,誰也不想落後,男同學也都變得成熟,連滿臉長包的班長也變端正、斯文了,臉上小包孢沒了蹤影,換上細邊眼鏡,仍然是黑框。我向他們介紹,許南方是我家親戚,一起過來玩玩。他們熱情招呼他,也有人不大好意思的偷偷往他腿上看,他們注意到了。
張瑤瑤姍姍來遲,看到坐我身邊的人嚇了一跳,將我拉到一邊說話,“你男朋友好像不是這個呀。”
我撲哧一聲笑出來,敲一下她的頭,“什麼好像,本來就不是。”
瑤瑤再側頭去看,回轉頭來對我大叫一聲,“他是那個——我記得,我記得。”
“最近來重慶走親戚,今天正好沒事兒,一塊過來湊個熱鬧。”我連忙解釋。
張瑤瑤碰了一下我的胳膊,半信半疑打量我,“沒帶另一半來?快婚了還深藏不露。”
“走,過去吧。”有人在叫。
男人們坐在一起熱情的談論著彼此的工作、生活。幾個女同學用甜美的聲音介紹各自帶來的男伴。南方坐在我邊上,偶爾插一句,看得出來,女同學很喜歡同他講話,她們對於台北來的人還是感覺很新鮮。
吃過飯,大家回學生中心活動,南方和我走在最後,瑤瑤停下來等我們。我提出叫輛出租車,他拒絕了。張瑤瑤認得他,她也知道一些我們的事情。
“咦,這些年跑哪裏去了?”沒想到竟然是瑤瑤替我問出口。
“在美國讀書。”
瑤瑤噢了一聲,又若無其事的問,“哦,你的腿,怎麼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