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絡明凡(2 / 2)

雖然是來路神秘的錢,但是在他舅舅心裏隱隱約約知道那錢的來路,可是卻沒有打算過告訴絡明凡。因為他看出來絡明凡不需要這些東西,還從絡明凡的眼睛裏看到了一種無所謂的落寞,這落寞讓他沉默了,可也挺心疼他的,畢竟那是老絡家唯一的獨苗。

但是托那筆錢,他讓絡明凡上了鎮上最有名的學府,學費高昂,師尊嚴苛,什麼都給絡明凡最好的,並且再過一兩個月,便是學院十年考核的日子,也希望著有朝一日絡明凡可以考上一所好的學院,從此不愁吃不愁穿,專為自己而活。

可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隨著學院考核的日子不斷減少,絡明凡整天不是除了幹一些傻子才會做的無聊事外,就是躺在床上看著屋頂發呆,既不學,也不讀。那吊兒郎當的模樣,就好像對於自己的前途全然提不起興趣一樣,這讓他舅舅幹著急。

其實對於他舅舅的著急,絡明凡是知道的,可作為一個沒什麼存在感的人,對於他自己的懶惰並不難理解。

絡明凡沒有什麼朋友,他最大的樂趣就是利用幫舅舅買東西的機會,一個人爬到後山上長滿青苔的大槐樹下,在紅色的夕陽中呆呆的看著這個從小長大的地方,眺望著在他這個年齡所能看到的有限的世界,直到背影被夕陽拉得老長,再吊兒郎當的走回去。

雖然總是給人一種很孤獨的感覺,可在他的感覺中這樣挺好的,有沒有朋友已經在他十二歲的時候變得無所謂了。

無所謂了嗎?也許是的。在絡明凡的模糊記憶裏,隻記得那是在很小的時候,一次和別人一起在後山玩抓迷藏,開始是玩得挺開心的,可是玩到最後卻發現隻剩下了他自己,其他人早已經拋下了他各自回家去了,也許是因為太容易被忽略,而那些被他忽略的也在此時忽略了他。

他不懂怎麼回去,隻能一個人在那兒等,也不知道要等誰,在他的潛意識裏能做的隻有等待,可是等著等著就哭了,天也在他那慌亂的眼底下慢慢的暗了下來,然後世界就下起了雨,下雨的時候,哭聲夾雜著雨聲,在水霧裏,嘩啦啦傳出老遠時,整個鎮子在他眼底扭曲了形狀。那些愛情,親情,一時間,在雨中急轉直下。原來,一切都隻是看似容易。那些種子,還是開出了悲傷的花。他終於明白,人最大的悲傷不是得不到,而是舍不得。他舍不得朋友,更舍不得拋棄他的父母。

也終於懂得,在他內心深處至從被留下來隻剩自己一個人後,就再也沒有對誰有過期待,所以那樣,也就沒有關係了。

然後等他舅舅找到他時,他既不哭,也不鬧,安靜的跟著他舅舅回了家。也是從那時起,朋友一詞,在他心裏占據不了多少份量了,用他的話說,也就是無所謂了。

隻是有時候,他還是會偶爾想起他的父母,可是一想到他的父母,絡明凡就著實有些沮喪,因為在他的腦海裏沒有多少是關於他們的記憶。

而且他對他父母的記憶就像是一隻剛生了一窩小嵬子的雌鷹一樣。而那雌鷹有一天出去覓食後,不知怎的就再也沒有回來了,也不知道是迷路了還是累死在了半路上,然後剩下那一窩小嵬子隻能在焦急的等待中慢慢的等死,最後在絕望了即將死去的那一刻,腦海中隻有被生下時第一眼看到的父母模樣那短暫的記憶。

絡明凡覺得他挺像那一窩小嵬子中的一隻,對他父母的記憶不能去得太遠,因為太短暫,不然會模糊掉。但他和那一窩小嵬子也有不同之處,不同在於,他並沒有死。

其實對於他父母的拋棄,絡明凡倒不是真的很介意,畢竟連記憶中的臉都是模糊的,怪不得他們,可是他時常在想,他活下來的意義是什麼,直到現在還是找不到,活到了十九歲還不知道自己的未來在哪裏。

找不到之後,絡明凡就覺得自己真的很窩囊,常常以此為借口,從不強求自己,得過且過,吊兒郎當的過完一天是一天,並且他的這種生存方式,使得很難有人能走進他的生命裏,在學院也沒有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朋友,按照他的話說,除非找到自己存在的意義,否則他倒是不介意長此以往的待在自己的世界裏。

絡明凡就是這樣,可以完全不用去在意別人,心安理得的活在自己的世界裏,得過且過之下,雖然總是沒心沒肺,可卻有點自知之明,畢竟連他的父母都不在意他,還能希望誰會在意他。

他想了想,也許就隻有他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