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話 憶有時(1 / 2)

約莫五尺高出個幾寸,一副濃密的英眉下一雙靈活的大眼,高挺的鼻子,菱唇貝齒,渾身散發著股濃鬱的沉香味,可這分明是個孩子。傅筱妍聽人講過經營香齋的並不是個女子,所以有想過這家香齋的老板或許是圓滑世故的男子,亦或是個風華絕代的妖魅男子,連或許像冷酷如藏霧一般的男子,她都有猜想過,可絕然沒料到,這個香齋的老板竟是這副模樣。

瓊玉滾圓的眼珠子轉了轉,上下打量了傅筱妍一眼,露出明媚的笑容:“姑娘,可是要買香?”標準化的台詞與先前的那名叫蘇合的老人如出一轍。

由於自己的推測和現實差距太大,傅筱妍撐著香腮,靠在櫃頭邊上,就離蘇合一臂的距離,氣若遊絲地問:“他今年究竟幾歲?”

“我家少爺再過一個月就十四了。”蘇合和藹的笑容總是像透著股暖風,讓人舒坦,絲毫不避忌地回答。

但顯然瓊玉是很避諱人家談論自己的年齡的,未長開的圓臉立馬一拉長,狠狠一瞪眼:“蘇合,你話太多了!”

“是,少爺。”蘇合臉上沒有半分嗔戒,但很識相地不再開口多話,安靜地翻著厚重的書,提筆在一旁空的銘牌上寫著香名。

“十四?”傅筱妍很自然地笑出聲,應了句:“還沒長大呢!”說這句話時傅筱妍真沒想多,隻是碰到個比自己年紀小的人覺得很高興罷了,僅此而已,可惜瓊玉的心胸和他的年齡一般,委實很小。

話才剛落,但見那瓊玉手上便多出了個白玉箸瓶,桌上的香盒不知何時被打開,長袖一拂,一旁精致的墨色香爐便抽出嫋嫋輕煙,醉人之香撲麵而來,眾人頓覺全身鬆軟無力,可心中卻是渴望著此刻那種無所束縛的超脫,仿佛隻要沉沉睡去,這世間的所有一切都不再與自己有所牽扯。

傅筱妍及時掩住鼻口,卻還是晚了些,迷糊之間隻來得及輕念出了個香名:“夜酣香……”

“嗬,有些本事。”瓊玉眼底微有些訝異,笑了笑,輕輕一拂手,將香滅了去,一手撚過一支香瞬間點燃,頓時先前的香味消散無蹤,傅筱妍陡然清醒過來,仿佛方才酣睡了一陣且做了個荒誕而又短暫的夢。

嘖嘖稱奇之餘,傅筱妍不免抱怨:“你怎麼不打招呼就玩陰的?”暗暗扯了扯蘇合的衣袖,剛要寫好的香名猛的一劃,便廢了,傅筱妍隻好歉意一笑。

瓊玉撩開長袍,頗有優雅儒生的神貌,端起一邊奉著的涼茶,陰惻惻地回道:“玩陰的還打招呼,那還怎麼玩?”

傅筱妍訝了訝,繼續扯了扯蘇合的袖子,垂首瞄到又一塊被丟棄的銘牌,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企圖嘿嘿傻笑了過關:“真對不住。”

蘇合到是寬容地笑了笑,不大在意地取過另一塊空白的銘牌,可瓊玉這個小家子氣的少年早已沉不住氣地出言發難:“你是存心來找茬的麼?”

傅筱妍回憶了一番,歪著腦袋撐在櫃頭邊上,想想之前的行為的確像找茬的,不過這不能怪她,她好好的要問蘇合問題,每次都被瓊玉打斷,以至於她現在都忘記她最初想問的問題是哪個來著了,她記性著實不大好,最忌諱中途有人打斷。

傅筱妍斬釘截鐵地答了句:“當然不!”而後開始思索怎麼樣把話題引到先前進了這香齋此刻卻完全不見蹤影的花伶身上。

瓊玉環抱著雙臂不耐地等著答案,覺得眼前人看著挺有錢的但分明不是來光顧的,這讓他有種看得見卻吃不著的痛苦糾結,所以心情異常不快。

“哦,對了!”傅筱妍一掌拍在櫃頭,吃痛地低咒了聲,好不容易緩過勁來才齜牙咧嘴地把中斷地話說完整:“前些日子,碰到花伶姑娘身上的香特別好聞,說是你們這兒出的,所以特意來瞧瞧。”佯裝費力思索那香的名字,偷覷這瓊玉的神情。

“你是說‘浮梅冷月’?”瓊玉眼中驀然起了興致,似乎傅筱妍的這一詢問讓他發現了潛在的商機。

小小年紀就如此貪財,多不好啊!傅筱妍轉首又想去拉蘇合的袖子提醒他應讓自己少爺多些精神追求,手一空,才發覺他不知何時搬到了另一邊的案上書寫,似有感應般地抬頭笑望了她一眼,眸中閃爍著智慧的光芒。

正待傅筱妍感歎於智慧果然是在吃飯的歲月中不斷增長的之際,一陣幽冷梅香幽幽飄來,不由一怔。

傅筱妍原是疏懶的眼神正了正,寬大的衣袖拂過香樟木的櫃麵,將沉在雕紋間的香料屑一並帶落,嘴邊的笑窩加深:“花伶姑娘用的果真是這款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