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4章:鞋匠與將軍(2 / 3)

在麵對新環境方麵,這種方式也是必要的。想象一下有這麼一個孩子,他對大海的恐懼程度要遠遠大於同齡人。細心的家長會意識到這種恐懼是天生的,甚至可以說是明智的,因為大海確實很危險。但是他們不允許她整個夏天都待在安全的沙丘上,也不會把她丟進水裏讓她學遊泳。他們會告訴她他們理解她的不安,同時又會敦促她一步一步來。或許,他們會帶她到沙灘上玩幾天,讓她待在會有海浪打來而又很安全的地方。然後有一天,他們帶著她到大海的邊緣,也許可以讓孩子騎在爸媽的肩膀上。等到風平浪靜或者退潮的時候,在海水中浸一浸她的腳趾,然後是雙腳,進而是膝蓋。他們不會急於求成,每一小步在孩子的世界裏都是巨大的進步。最終有一天,當她能像魚兒一樣遊來遊去時,她就到了一個至關重要的轉折點,不僅改變了她同水的關係,也改變了她同恐懼的關係。

慢慢地,你的孩子就會發現,打破阻隔她為自己築起的保護牆,她會在另一端發現樂趣,她也會學會自己去打破這堵牆。正如馬裏蘭大學兒童、關係與文化中心主任肯尼思·魯賓博士所言:“如果你一直用安慰和支持的方式來幫助你的孩子規範他(她)的情緒和行為,你就會發現神奇的事情發生了。漸漸地,你可能會看到你的女兒默默地為自己打氣:‘那些孩子在一起玩得很開心,我也可以加入他們。’他(她)開始學著自我調節恐懼與戒心之間的平衡了。”

如果你希望你的孩子學會這些技能,那就不要讓她聽到你說她“靦腆”:她會對這個標簽信以為真,甚至把她的緊張當成她固定的特點,而非一種可以自我控製的情緒。她也深知“靦腆”在當今社會是一個消極的詞語,因此,不要讓她因為自己的靦腆而感到羞愧。

如果可以,最好能在你的孩子還很小的時候,教他“自欺”的技能,那個時候,他還沒有社交障礙會與恥辱掛鉤的這種價值觀。通過向陌生人平靜而友好地問好以及跟自己的朋友時不時地聚會,來為你的孩子做榜樣。同樣,邀請他的同學來你家裏做客。讓他知道,當你和別人在一起的時候,他可以輕輕跟你耳語或者拉拉你的褲腿告訴你他需要什麼,但是他必須張口講話。選擇那些不帶有過分攻擊性的玩伴和對他友好的小組,來確保他的社交際遇會是愉快的。跟那些年紀小的孩子在一起玩可以讓你的孩子增加自信,年紀大一些的孩子可以起到鼓勵作用,當然,這些也都要視情況而定。

如果他不是跟某個孩子一見如故,那就不要強迫他;你應該保證他最初的社交經曆都是積極的。盡可能逐步安排他進入新的社交環境中。比如,當你要帶他參加一場生日宴會的時候,一定要提前打聽這個宴會是什麼樣子的,那些孩子同夥伴們是怎麼相處的(首先,我要說“生日快樂,喬伊”,然後再跟其他人打招呼說“嗨,薩布裏納”),而且一定要提前到達宴會現場。做最早的幾個客人會更好一些,這樣的話你的孩子就會感覺仿佛是別人到自己的地盤上來,他才是主人,而不會覺得自己進入了別人的地盤。

同樣,如果你的孩子對新學期開學感到緊張,那就先帶他去教室看看,理想的情況下,跟老師進行一次一對一的交談,見一見那些友善的大人們,比如校長、輔導員、校工以及餐廳工作人員等。你應該用一種微妙的方式來做,比如你可以說:“我還沒有見過你的新教室呢,為什麼不開車過去看看呢?”帶著他搞清楚衛生間在什麼地方,去衛生間之前要怎樣跟老師彙報,從教室到食堂的路線,以及放學之後載他回家的校車在什麼地方。夏天的時候,為他安排跟一些投緣的孩子們一起玩的活動項目。

你還可以教你的孩子一些簡單的社交策略,幫助他度過一些尷尬的時刻。鼓勵他時刻保持自信,即使他並沒有自信的感覺。提醒他有三點要一直保持:微笑,站姿,跟對方進行眼神交流。教會他從人群中尋找友好的人。鮑比是個3歲的孩子,他非常不喜歡去他所在城市的幼兒園,因為課間的時候班裏的孩子會跑出教室,跑到屋頂上跟那些大班的孩子在一起玩耍。他真的很害怕,所以他隻有在下雨天的時候才願意去學校,因為那種天氣沒有屋頂活動時間。他的父母幫他理清了他跟哪種類型的孩子相處會覺得舒服,並且他們也了解到,其實那些大班的孩子也並沒有破壞他的樂趣。

如果你覺得你還沒有到達這樣的層次,或者你的孩子可能需要一些額外的練習,那就向兒科醫生求助,讓他到你所在的區域開一個關於社交技能的研習班。這些研習班會教孩子怎樣進入一個群體之中、如何向新認識的同伴介紹自己,以及教會他們讀懂肢體語言和麵部表情。他們還可以幫助你的孩子順利通過大多數內向者在社交生涯中最頭疼的部分——入學。

下麵這個故事發生在10月的一個周二上午,紐約市公立學校五年級班正準備上一堂關於美國政府行政機構的課。學生們都盤腿坐在教室角落的一塊地毯上,教室明亮而寬敞,老師則坐在椅子上,把課本閑適地放在膝蓋上,用了幾分鍾時間來解釋幾個基本概念。接下來就是課堂小組活動時間了。

“午餐過後我們的教室就變得好亂,”老師說道,“桌子底下有口香糖,食品包裝紙隨處可見,鹹餅幹扔得滿地都是。我們討厭我們的教室變得這麼亂,對嗎?”

學生們都點頭說是。

“那麼今天,我們就這個問題來做點什麼吧。”老師說道。

她把這個班分成了3個小組,每組7個人:一個立法小組,負責製定條例來規範午餐時間的行為;一個執行小組,決定如何執行條例;還有一個司法部門,負責製定一個係統來審理違反午餐規定的人。

孩子們很興奮地找到自己的小組坐好。他們分組甚至都不需要移動教室的物品,因為很多課程都設計了小組作業,所以教室的課桌就被安排成了7張桌子一組的豆莢形。課堂立馬就變得活躍起來。有些在聽課時無聊得要命的孩子,現在也開始愉快地跟同伴們聊了起來。

但並不是所有人都這樣。當你把這些孩子看成是一個大的集體時,他們看上去就像一群可愛的小狗。但如果你把注意力放在單個孩子身上的話——比如瑪雅,她紅頭發、紮著馬尾,戴著黑邊眼鏡,臉上還帶著一副夢幻的表情——你就會有不同的見解了。

瑪雅被分在執行小組裏,剛剛分好組,大家就開始講話了。瑪雅有點害怕,猶豫不決。薩曼莎是這個小組的負責人,她又高大又豐滿,穿了一件紫色T恤。她從包裏翻出了一個三明治包裝袋,然後說道:“這個袋子傳到誰的手上,誰就來發言。”大家開始傳袋子,每個人都輪流講出了自己的想法。這讓我想到了《蠅王》裏麵的孩子,起初還善良地分發著海螺,直到邪惡侵蝕了和睦。

當袋子傳到瑪雅手上的時候,她看起來有點不堪重負。

“我同意他們的意見。”她說道,然後就像拋出一塊燙手山芋一樣趕緊把袋子遞給了下一個人。

這個包裝袋在這群孩子之間傳了好多次。每一次到瑪雅那兒的時候,她都很快地傳給下一個人,什麼也不說。最終討論結束了。瑪雅看起來有些不安,我猜她應該是因為自己沒參與而有些尷尬。薩曼莎對著她的本子開始宣讀大家集思廣益而得出的執行條例。

“第一條,”她說道,“如果你違反了條例,你錯過了午餐……”

“等一下!”瑪雅突然打斷了她,“我有一個想法。”

“說吧!”薩曼莎顯然有些不耐煩了。但是瑪雅同很多敏感的內向者一樣,似乎對於微妙的反對之聲很在意,她聽出薩曼莎口氣中的尖銳。她張開嘴巴想講話,但是卻低下了頭,隻有一些散漫而令人捉摸不透的眼神交流。沒有人能聽到她在說什麼,也沒有人願意去聽。小組中有個酷酷的女孩兒——她修身而時尚的打扮讓她非常突出——深深地歎了口氣。瑪雅的聲音漸漸在混亂中消失,那個打扮得酷酷的女孩說:“好了,薩曼莎,你現在可以繼續宣讀你的條例了。”

老師讓各個小組彙總一下剛剛的任務完成情況,每個人都爭著發言,當然,除了瑪雅。薩曼莎像平常一樣做負責人,她用足以壓過所有人的聲音開始彙報,漸漸地大家都安靜了下來。其實她的報告並沒有太大的意義,但是她卻是那麼自信、那麼和善,以至於讓她所講的內容好壞與否都不再重要。

而瑪雅坐在小組的外圍部分,在她的筆記本上一遍又一遍地寫著自己的名字,仿佛在重申她的存在,至少是在對自己重申。

之前,瑪雅的老師曾經告訴我她是個非常聰明的孩子,從她卓越的寫作方麵就可以看到她的閃光點。她還是個頗具天賦的壘球運動員,為人友善,常常會給那些在學業上落後的孩子補習——但是瑪雅所有的這些優點都沒有在這天早晨表現出來。

所有的父母可能都會對孩子在學習、社交和自我方麵的經曆感到失望。瑪雅是個內向者;在大型的小組課堂上,她在喧鬧和刺激過度的教室裏根本無法發揮自己的能力。她的老師告訴我,如果她在安靜的氣氛裏跟幾個同她一樣努力而注重細節的孩子在一起合作,會把各種任務完成得非常出色,或者這一天裏有大量需要獨立完成的作業時,瑪雅也能做得很好。當然,瑪雅需要學會融入到小組中,但是像今天我所見到的這種經曆能教會她這種技巧嗎?

事實是,很多學校都是為外向者而建的。來自威廉瑪麗學院的教育學學者吉爾·布羅斯和莉薩·坎齊希認為,內向者需要不同於外向者的授課方式。大多數的情況是,“很少會有適合內向者的課堂,別人總是建議他們要變得會交際一些,要合群一些”。

我們常常會忘了大型小組學習課堂並不是什麼神聖不可侵犯的東西,我們用這種方式來組織學生並不是因為這是最佳的學習方式,而是因為它經濟高效。想想吧,當大人都在工作的時候,我們能讓孩子們做什麼呢?如果你的孩子喜歡一個人做事情,喜歡一對一的社交,那並不能說明她有什麼問題,她隻是湊巧不適應主流的形式而已。學校的宗旨是培養孩子們去適應未來的生活,但問題是,孩子們現在不得不讓為了在學校生存而努力。

學校的環境可能會變得很難熬,尤其是對那些內向的孩子來說,他們喜歡專注於自己喜歡的項目上,喜歡每次隻跟一兩個朋友在一起玩。早上,校車門打開,他伴著擁擠而嘈雜的人群擠了上去。學術課堂以小組討論為主,老師會讓他起來發言。他要在嘈雜而喧鬧的食堂吃午飯,想要找一張有空位的桌子也不容易。最糟糕的是,沒有什麼時間可以思考或者創造。每一天都像是要耗盡他的能量,每一天都沒有什麼可以激發他。

我們為什麼要接受這麼一個以不變應萬變的模式呢?我們明明都知道那些大人們根本就不會讓自己這樣。我們常常驚歎於那些內向而不討人喜歡的孩子,長大後突然變成一個可靠而幸福的人。我們常常把這種情況比做蛻變。但是,也許並不是這些孩子改變了,而是他們所處的環境變了。對於成年人來說,他們可以自主選擇職業、配偶,以及適應自己的交際圈。他們根本就不需要生活在讓自己難受的境地之中。一項來自“個人——環境適配模式”領域的研究表明人們會很好地發展。用心理學家布賴恩·利特爾的話說,人們會在“同他們的性格相匹配的職業、角色或環境中”得以良好發展。反之亦然:孩子們會在他們覺得感情上受到威脅的時候停止學習。

這一點盧安·約翰遜怕是深諳此間真諦,她講話強而有力,曾經做過海軍,也是加州公立學校係統裏在教育問題學生方麵為人們廣泛認可的一名教師。(在電影《危險遊戲》中,米歇爾·法伊佛扮演的角色就是以她為原型改編的。)我到約翰遜在新墨西哥的家中拜訪了她,希望能從她接觸各式各樣學生的教學經曆中獲得更多信息。

約翰遜恰好對教育那些特別靦腆的孩子很有一套——這絕非偶然。其中一種有效方式就是同她的學生們分享她曾經膽小的故事。她關於學校的最初記憶便是自己在幼兒園裏被罰站的事,因為那時她喜歡一個人坐在角落裏看書,而老師則要求她跟其他人“互動”。“很多內向的孩子發現他們的老師曾經同他們一樣靦腆時,會非常高興。”她告訴我,“我記得我高中時班上有個女孩,她非常非常靦腆,她的媽媽曾經來找我,感謝我告訴她女兒我相信她在將來會有所成就,所以不要擔心自己在高中的時候沒有發光。她說,一句話就足以改變她女兒對於整個人生的看法。那麼想象一下——一個隨意的評論會給一個年幼的孩子帶來多大的影響呢?”

約翰遜說,在鼓勵內向的孩子發言時,讓話題變得引人入勝一些,會有助於他們忘記自己的顧慮。她建議讓學生們討論一些熱點話題,比如“男孩的生活要比女孩容易很多”。約翰遜作為一名天生的公開演講恐懼症患者,卻頻頻出現在公開演講的舞台上,她對於這一點提供的完全都是第一手的資料。“我至今仍沒有克服我的靦腆,”她說道,“它就在角落裏,時常會來招惹我。但是我熱衷於改變我們的學校,因此每當我開始演講時,熱情就會克服羞澀。如果你發現某些事情喚起了你的激情,或者為你提供了一個會讓你欣然接受的挑戰,你就會在一段時間內忘了你是誰。這就像是一個情緒上的假期。”

不要輕易冒險讓孩子們在全班同學麵前演講,除非你向他們提供一些方法,讓他們知道隻有足夠自信才能讓演講變得順利。可以讓孩子們在一個朋友或者一個小組麵前進行練習,如果這樣他們還覺得害怕,那就千萬不要強迫他們。專家認為,童年時代消極的公開演講經曆可能會留下終生懼怕講台的陰影。

那麼,什麼樣的學校環境對於瑪雅這類孩子來說才是最好的呢?以下是對老師的一些建議:

不要認為內向需要治療。如果一個內向的孩子需要社交技巧方麵的幫助,一定要在課後教她或者給她一些建議,就像你給那些需要在數學或閱讀方麵額外關注的孩子補習一樣,但同時要讚賞這些孩子。“學生們的報告卡上最典型的評論就是‘我希望莫莉能在課堂上積極發言’,”密歇根州安阿伯市專收尖子生的愛默生學校的前任校長帕特·亞當斯說,“但是我們也明白了很多孩子是內向型的。我們其實也努力把他們從自己的世界裏拉出來,但是我們並不覺得那是個大問題。我們認為那些內向的孩子有他們不同的學習方式。”

研究發現,我們中間有1/3-1/2的人是內向者。這就意味著,在你的班級裏,內向者的人數要遠比你想象的多。就算是在小時候,很多內向者就已經能熟練地把自己偽裝成外向者了,這就讓我們很難發現他們的本性。平衡教學方式,適應班裏所有學生的需要。外向者喜歡運動、刺激和協作工作,而內向者則喜歡聽課、休息和獨立作業。合理地將這兩點融合起來。

內向者往往會有一兩個不被同齡人廣泛接受的濃厚興趣。有時,別人會覺得他們對這些事情的熱情讓人難以理解,而事實上,研究表明這種強烈的熱情正是才能發展的先決條件。為他們的興趣表揚他們、鼓勵他們,並幫助他們找到一些誌趣相投的朋友,如果班裏沒有,就鼓勵他們去外麵尋找。

某些協作性的任務對於內向者來說也是好的,甚至是可以從中獲益的。但是這些活動必須是在小型的活動組中進行的——兩三個人為宜——在安排小組的時候一定要仔細,讓每一個孩子都明白自己的角色。羅傑·約翰遜是明尼蘇達大學合作學習研究中心的主任,他說那些靦腆或內向的孩子會在組織有序的小組中獲益匪淺,因為“他們通常在跟一兩個同學討論問題的答案或完成任務時感覺很舒服,但他們絕對不會舉手站起來在全班同學麵前發言。對這些學生來說,能有機會讓他們把想法變成語言表述出來是非常重要的”。想象一下,如果瑪雅在一個規模小一些的小組中,而且有人告訴他們“薩曼莎,你的任務是負責組織小組有秩序地進行討論。瑪雅,你的任務就是做記錄,並在會後向大家彙報”,那麼她的經曆可能就會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