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章:軟實力(1)(2 / 3)

她的Facebook上有一名住在帕洛阿爾托的朋友,於是我便問她,如果這個人邀請她共度暑假她會如何回複。

“我恐怕不會答應,”她說,“認識他們、見識不同的事物可能會很有趣,但我媽媽是不會同意我出去待那麼久的,因為我還得學習。”

我對這個女孩的孝順感到驚訝,而且這一點就要涉及對社會生活的優先次序研究了。隻是這在庫珀蒂諾不足為奇。很多亞裔的美國孩子告訴我,他們的父母要求他們在暑假裏好好學習,甚至要減少接受7月份的生日宴會邀請的次數,這樣他們才能預習完10月份的微積分課程。

“我想這就是我們的文化,”蒂法尼·廖說道,她來自一個台灣的移民家庭,接下來準備去斯沃斯莫爾讀高中。“學習,做好手上的事情,不要被幹擾——這一切讓我們變得更加沉默而安靜。小時候去父母的朋友家裏,我不想說話的時候,我就會帶上一本書。那本書就像是個擋箭牌,他們會欣然同意,還會讚許說‘她真好學’。”

真的很難想象,在庫珀蒂諾以外的美國父母會對大家聚在一起吃燒烤時在邊上看書的孩子報以微笑。然而在亞洲國家受教育的父輩們,可能在孩提時代被灌輸了這樣的價值觀。在很多東亞國家和地區的課堂上,傳統的課程所強調的是聽、寫、讀、記。“說”這一項並不是重點,甚至是被禁止的。

“我們家鄉的教學模式同這裏可謂大相徑庭。”黃偉晨提到了這一點,她是一名1979年到加利福尼亞大學洛杉磯分校求學的台灣人,如今已是一位定居在庫珀蒂諾的母親。她說:“在台灣,你學習某門課程,然後要通過考試。至少在我長大以後,他們在課題上依然沒什麼突破,而且他們絕對不允許學生們到處走動。如果你站起來,說些無關的話,你就要受罰。”

黃偉晨是我所見過的最快樂、最外向的人了,時常會做些誇張的手勢,還不時哈哈大笑。她穿著運動短褲、運動鞋,戴著琥珀飾品,初見時她給了我一個大大的擁抱,帶我去麵包店吃早餐。我們吃著甜品,相談甚歡。

這其實也說明了即使是這樣一個女子,也會在她第一次走進美式課堂時產生文化衝擊。她認為在課堂上發言是很不禮貌的,因為她不想浪費同學們的時間。當然了,她一邊笑著一邊說道:“我在加利福尼亞大學裏算是個安靜的人了。在那裏,教授一上課就會說:‘開始討論吧!’我看到即使我的同學在說一些毫無意義的事情,教授也會很耐心地聽下去,他會傾聽每一個人的想法。”她滑稽地點點頭,模仿教授當年的模樣。

“我記得當時自己真的很震驚。那是一堂語言學課,同學們講的甚至跟語言學毫無關係!我當時想:‘哦,在美國,隻要你敢開口講就行了。’”

黃偉晨被這種美式的課堂參與模式弄得莫名其妙,這與老師對她不願意發言的表現表示困惑是同樣的道理。她移居到美國整整20年之後,《聖何塞水星報》刊登了一篇名為《東西方教學傳統的碰撞》的文章,其中提到了加利福尼亞大學的教授對於亞裔學生不願參與課堂活動感到非常失望。一位教授指出,亞裔學生自我產生了一個出於對老師尊敬的“屏障”。而另一位教授則決定將課堂參與作為成績的一部分來激勵亞裔學生在課堂上發言。還有一位學者提到:“你是在中國式學習中給自己降級了,因為你覺得其他人的想法要比你的好很多。這是長期以來困擾亞裔美國學生的主要問題。”

這篇文章在亞裔美國人中間引起了強烈反響。有人說這些大學學者的做法是對的,亞裔學生應該適應西方的教育準則。“那些亞裔美國學生讓別人輕易地無視了,因為他們一直保持沉默。”一名讀者在Modle

Minority.com(少數模範)網站上張貼了一則帶有諷刺意味的文章。同樣也有反對的聲音稱,那些亞裔學生不應該被強迫發言,以適應西方模式。“也許,這些大學應該學著去聆聽他們沉默的聲音,而不是試圖去改變他們。”斯坦福大學文化心理學者金熙正在一篇論文中闡述說,講話有時並不是一種積極的行為。

亞洲人和西方人又是怎樣看待這種課堂互動的呢?一組給它貼上“課堂參與”的標簽,而另一組則認為是“無謂的交談”?《人格研究雜誌》(The Journal of Research in Personality)就這個問題進行了解答,刊登了心理學家羅伯特·麥克雷繪製的一幅世界地圖。這幅地圖看起來與你在地理書上所見的無異,隻是基於的原理不同,麥克雷解釋說:“這幅地圖不是基於降雨量或人口密度,而是基於性格特征水平繪成的。”這幅地圖由黑色的陰影和明亮的灰色構成——黑色代表外向,亮灰色代表內向——明顯地揭示了“亞洲是內向者的聚集地,而歐洲則是外向者的天下”。這幅地圖也把美國畫了進去,其代表色是深灰色。美國人也是這個世界上最外向的民族之一。

麥克雷的地圖看起來像是一個盛大的文化類型演示。將幾塊大陸用性格類型來分組是種總括行為:在中國你可以輕易找到那種聒噪的人,就如同在佐治亞州亞特蘭大市找到這種人一樣容易。這幅地圖也沒有細分一個國家或區域裏存在的微妙的文化差異。北京人和上海人的風格大不相同,就像首爾人和東京人也有所差別一樣。同樣,將亞洲人描述為“少數模範”——即使這是作為一種讚美出現——也像任何一種感知群體特征而削弱個體存在感的描述一樣,帶著狹隘和居高臨下之感。也許這是將庫珀蒂諾定位為某種優秀學生的溫床所帶來的問題,無論這種描述聽起來是不是帶有恭維的色彩。

我並不鼓勵向剛性的民族或種族類型轉化,以完全避免文化差異和內向弱者的話題:亞洲文化和性格構成中,有著數不盡的層麵值得其他人來學習。學者們用了數十年時間來研究性格類型方麵的文化差異,尤其是東西方之間的差異,以及內向與外向這對特征維度的差別,那些認為某一屬性一旦劃歸性格範疇就不能改變的心理學家相信,這些差異在全世界範圍之內都是突出的,而且是可測量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