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正是三月十六。
從早上開始,醉鳳樓周圍就被圍了個水泄不通。有躍躍欲試的,有扼腕歎息的,也有隻為瞧個熱鬧的,甚至還有些婦人,既羞於上前,又擔心自己的相公混跡其中,於是隔了好遠,翹首相望。
醉鳳樓前的百花廊,密密麻麻堆滿了人,大家湧在欄杆邊,一麵看向樓前空地上的擂台,一麵向擂台後張望,希望能一睹蝶衣的風姿。隻是台下圍坐在柳三娘身側的一幹鶯燕中,並未見到傳說中的那個絕色女子,不由讓人更加好奇。
“咦。”
有人一聲輕歎,眾人隨著這歎息回頭,發現一個約莫十六歲上下的少年,正費力地穿過人群,向擂台方向擠去。那歎息之人正要感慨世風日下,連少年郎都要來沾沾旖旎春光,忽地想到自己又何嚐不是存有此念,麵上一紅,未曾言語。
更奇之事還在後麵,原來那少年僅僅隻是在前頭開路,後麵還跟了個唇紅齒白的妙齡少女。二人一前一後,同往擂台而去。
幾道驚異又略帶猥瑣的目光投向了少女,連女子也來看煙花之爭?難道是想與蝶衣比美不成?再看看少女的身形和麵容,確是明媚可愛,嬌俏動人,卻不知比那蝶衣又會如何?
少年和少女並不理睬周圍異樣的目光和低低議論,一直擠到了擂台附近。
“呼——”張知秋長抒一口氣,“可算擠進來了,也不知道這裏有什麼熱鬧可看,居然這麼多人!”
舞兒踮了腳,一臉興奮地指著擂台上:“你看,台上有人在比武呢!”
比武?張知秋聽到這個武字就不寒而栗,四下打量一番,生怕那個莫名其妙的蒙麵人又突然從哪裏殺出來。
“呀——”
周圍突然驚呼,張知秋一怔,也向上看去。隻見台上勝負已分,獲勝者是一虎背熊腰的壯實男子,腰間纏了塊黑色布條,上身赤裸,肌肉盡現,隻是這人雖身形魁梧,卻長了一張極不相稱的臉,獐頭鼠目,容貌醜陋不堪。此時,他正雙手抱胸,一雙小眼無比倨傲地在足下人群裏掃來掃去。那失敗者已經連滾帶爬地下得台來,在人群中擠開一條路,匆匆逃去。
“這一場,關大爺獲勝!”報出比賽結果的,是醉鳳樓的小雜役,聲音裏還頗有些不情不願。台下並無喝彩,一片唏噓之聲。關雄已經連勝多場,如果照這勢頭下去,恐怕以蝶衣絕色,真要屈身於這種人,怎不讓人懊惱。
“還有人要上台比試麼?”小雜役的聲音裏有些期盼。
台下,一片鴉雀無聲。關雄小眼一眯,滿麵得意之色。
柳三娘身旁,有幾個姑娘掩飾不住眸裏的笑意,多是恨蝶衣風頭太盛,此刻見關雄這等樣貌,心中大為解氣。
正膠著之時,圍觀者中,突然有一男子朗聲道:“就讓本公子來會會關大爺!”
這聲音猶如在旱林中突下了一場及時雨,人群紛紛向兩旁讓去,一襲錦衫,白扇輕搖,淺笑淡定,腰間玉佩叮當,正是等待多時的上官邪。
氣氛頓時輕鬆許多,這上官邪在揚州城還頗有名氣,他為人做事雖古怪邪氣、顛三倒四,好歹也生得一表人才。讓他捕了蝶兒去,總比落得被關雄糟蹋要好。人群中,竟還有了喝彩之聲。
舞兒在一瞬間變了臉色,她拚命搖著張知秋的胳膊,嚷道:“你看!你看!是那個壞蛋!”
張知秋也認出了上官邪,但心裏並無厭惡之感,畢竟從小到大,伸腳把他拌個嘴啃泥的人,實在不勝枚舉,他不可能個個都去記恨。
此時舞兒已是滿麵怒容,她咬牙切齒,緊握著粉拳恨恨道:“壞蛋,叫你搶我銀子,今個兒姑奶奶就看你怎麼慘敗!”敢情在她心中,已經把上官邪和那日搶劫的大漢認作了一夥。
附近幾人正好奇地回頭張望,隻聽“當”地鑼響,台上比武開始。
關雄見上官邪長衫飄飄,身形瘦弱,不由悶哼一聲,在心裏小瞧了三分。再看上官邪滿臉嬉笑,並無臨敵之勢,更是輕蔑不已。
這關雄本是蒲州鐵拳堂座下弟子,武功頗高,但因相貌猥瑣又十分好色,一直不被掌門重用。此次他聽從揚州回來的遊商談及醉鳳樓之事,色心大起,當即奔赴揚州,自認此役是勢在必得。此刻又連敗多名對手,士氣正盛,完全不將上官邪放在眼裏。
上官邪並不在意,手腕輕抖,折扇“啪”地合上,然後雙手抱扇,笑道:“得罪。”
他話音剛落,關雄大喝一聲,鐵拳有如排山之勢,直搗上官邪胸口。上官邪身子一側,勁風擦胸而過。關雄立刻回身,單腿勁掃,攻其下盤,卻又撲了個空。關雄大怒,變拳為爪,抓向上官邪麵門。上官邪身子一低,左足點地,借勢飄到關雄身側。如此幾個回合下來,關雄攻勢綿綿不絕,上官邪卻隻躲不攻,竟不讓關雄沾身。那關雄連戰多場,體力本不如前,再加上被上官邪一番折騰,不過頃刻工夫,已經喘氣如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