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比較日本自然主義與白樺派私小說中的“自我”
文學評論
作者:劉晴
摘要:私小說是出現於二十世紀日本文學的一種特有題材,它受西方自然主義影響,發跡於日本自然主義文學,成熟於反自然主義文學,體現了日本人獨特的審美情趣和價值取向。私小說的特質在於“私”,即“自我”,包括個人的生活體驗、周邊瑣事等方麵。隨著自然主義到白樺派的變遷,私小說也在發生著變化。日本很多著名作家如田山花袋、島崎藤村、德田秋聲等都寫過私小說,文壇對於私小說也是褒貶不一,還沒有統一的定論和界定標準。本文著重對日本自然主義與白樺派進行比較,從兩個方麵分析私小說中“自我”的不同,體會日本人的精神特質,同時也便於更好地理解和研究私小說。
關鍵詞:自然主義 白樺派 私小說 自我
一:“個人的自我”與“社會的自我”
前期的自然主義作家通過作品來暴露社會,以此來達到批判社會甚至推翻封建體製的目的。但是由於19世紀末20世紀初自由民權運動的失敗;大逆事件以後天皇對言論的控製;以及浪漫主義代表人物北村透穀的自殺,文學被注入了一股消極被動的氣氛。當時由於國情的差異,再加之明治政府推行的不是一條真正民主、自由的社會政治路線,人們的言行、集會等常受到封建政府獨裁統治的壓抑,日本的自然主義作家們就無法像西方自然主義作家那樣真實客觀地描寫現實社會,隻好把焦點對在了自己身邊的瑣碎事情。在田山花袋的短篇小說《棉被》中,作者拋棄了任何傳統觀念的束縛,將時雄對女學生的愛慕之情赤裸裸地表達了出來。小說中不乏對主人公性心理和性欲望的描寫,這正符合了田山花袋所提倡的“露骨的描寫”,似乎有點藝術至上主義的成分。《棉被》通篇圍繞時雄的私生活展開描寫,沒有摻雜任何社會成分,因此注重描寫的也是“個人的自我”。以此開始,自然主義文學由最初的積極暴露社會轉向暴露自己;把對社會問題的關注轉向對個人問題的關注;把對外部世界的描繪轉向對內心世界的獨白。它的目的發生了偏轉,由最初的解決人生苦惱變成了最終的製造人生苦惱。自然主義沒有完成它的曆史任務,卻反而成就了私小說文學。
作為反自然主義流派的代表之一,白樺派是非常受人矚目的。它的出現正是第一次世界大戰前後,社會高揚著大正民主自由之風的大旗,很多作家開始寫作謳歌生命、肯定自我、積極生活的作品,從徹底真實的自然主義轉向新的主觀主義。他們對自然主義那種對人的內心及生活的暴露的、沉悶的、消極的描寫感到不滿,從而宣揚人道主義、個人主義和自由主義,因此他們的文學又被稱為理想主義文學。武者小路實篤的中篇小說《天真的人》,充分發揚了私小說“主人公即作者”的寫作模式,大膽地表述了自己對身邊一個美少女火熱的相思之情。據誌賀直哉的日記記述,在這篇小說問世4個月後,武者小路曾向這位美少女求婚,但遭到了拒絕。5年來一直將這位都沒怎麼說過話的美少女當做理想的結婚對象,即使她已經和別人結婚了,他還堅信這位美少女是愛著他的,不得已才與別人結婚的。表麵是寫個人積極等待真愛,實則通過自己的經曆來啟發讀者大眾要有阿Q的樂觀精神。從這個角度來看,白樺派的私小說具有一定的社會性視點,這類私小說中的自我是“社會的自我”。
二:“破滅的自我”與“調和的自我”
戰後,伊藤整、平野謙等人又再一次對私小說和心境小說進行了重新詮釋,將私小說分為“破滅型”和“調和型”兩種形式。可以說“破滅型”是指文學創作者不敢正視現實與人生,不願麵對黑暗的現實社會和複雜的人生,往往會產生一種逃避、絕望、厭惡、放棄的消極態度;而“調和型”是指文學家麵對現實生活和人生中的不安與矛盾,能采取善意、樂觀、和解、調和的積極態度。前一種被視為狹義的私小說;後一種被視為廣義的心境小說。①如果說葛西善藏是“破滅型”私小說的代表作家;那麼誌賀直哉便是“調和型”私小說作家的典型代表。葛西善藏一生雖然未出日本國門,但熱愛文學、癡迷於小說創作的他身處日本開放而濃厚的文學氛圍,深受歐洲文學思潮的影響,為日本文壇創造了一個癡愛藝術而又窮困潦倒的文學形象。在《悲哀的父親》、《帶著孩子》、《贗物》、《醉狂者的獨白》等小說中,都有一個“父親”,這個父親為了追求自己的藝術之路,隻身租住在城郊一間又破又暗的小房子裏。因為經濟困頓,他無力把妻子、孩子帶在身邊。雖處於壯年時期,但窮困孤獨卻吞噬了這個夢想成為小說家的悲哀父親的肉體和心靈。因為窮困,他交不起房租,也無力維護自己的尊嚴,最終落得被房東驅逐的結局。②他執著於孤寂的自我獨白,將自己封閉在狹小的圈子裏體會生活瑣事。最後的結局都是孤寂、沉悶、消極一類的,任其自然破滅,也從來無意識尋求解決之道。這類私小說中的自我就是“破滅”的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