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聶宏駿的手指明顯動了一下,煙蒂燃盡,火星燙到了他的手指,他撫摸著被燙傷的部分,竟感覺不到一絲疼痛。
疼痛這種感覺,早就隨著她的離開而慢慢被他從身體裏抽走。
他最終還是點了頭,同意方若軒搬回娘家,同意女兒跟著母親。
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做這種決定,或許他早年嚐過沒有母親的苦楚,而不忍心讓女兒也經受這樣的磨難?
他看到方若軒背著背包,一手領著女兒,走出了半山別墅的大門。他看到她微微仰起臉,對著太陽的方向,輕輕鬆鬆的笑了一下。
他很久沒見過她這種笑容,像個被關久了的犯人重見天日,那般如釋重負的微笑。
聶宏駿一陣心酸,他自以為是給她的幸福,卻是折斷她翅膀的枷鎖。
……
“若軒,你在想什麼?”
方若軒一回頭,對上邵平關心的眼眸,才發覺自己竟愣了許久。她勉強笑笑,“沒什麼……我現在住在我媽媽那裏,小桃也暫時由我照顧,你不必為我們擔心。”
“哦,那就好。”這個男人看上去有些失望,“若軒……你就真的不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在你麵前表現一下?”
她的心間湧出一股暖意,第一次……她不想拒絕這份不打擾的溫柔。
第一次,她想敞開心扉,讓另一個男人走進自己的世界;第一次,她想徹底忘掉聶宏駿,甚至忘掉他們的過去,重新開始生活。
她不由自主的靠近邵平,他身上的氣質與聶宏駿截然不同,那是一種帶著陽光味道的愜意,是默默在她身後給予支持的溫暖,是她一直以來,都可望卻不可及的平淡。
“邵平,如果你願意的話,今天和我一起去接小桃,好嗎?”
邵平有些受寵若驚,不可思議的看著她,本來不大的眼睛,一瞪圓也顯得大起來。“你說什麼?你說……讓我和你一起……去……”
方若軒感到好笑,輕輕捶他一拳,“喂,幹什麼啊?連話都不會說了?”
“沒有沒有……隻是有點激動,你竟然會主動邀請我!”
“我……不可以主動邀請你嗎?”她隻覺得雙頰有些微微發燙,這個男人三十幾歲了,活潑起來,卻依然像個不成熟的大男孩。
“當然可以,當然可以!”他連連答應著,“我求之不得啊!”
*****
傍晚時分,陽光已然不那麼強烈,有些慵懶的俯瞰著大地,懶洋洋的光灑在每一個步履匆匆的行人身上。
聶小桃接受治療的那家康複機構坐落在一片濱海別墅區,環境清幽,不時有海鷗飛過,嘔啞幾聲,像是念誦著輕緩的童謠。
方若軒帶著邵平趕過去的時候,正看到聶小桃坐在一張小凳子上,麵對著大海,呆呆的發著愣。海風揚起她的發,偌大的一片海灘,隻有她的小小身影孤單的在海邊。
她安靜的像隻漂亮的布娃娃,除了眼睛眨幾下,瞟幾眼天空盤旋的海鷗,幾乎沒有別的動作。
方若軒一陣心疼,急急的走過去,對她露出一個慈愛的微笑,“小桃……今天過得好不好?你看,媽媽一下班就來陪你了……你開心嗎?”
聶小桃看著她,眼神中似乎流露幾分驚喜,漂亮的睫毛一眨一眨,像是感受到了來自母親的關愛。
方若軒心頭又驚又喜,看來真的如醫生所說,隻要悉心照料,女兒的情況並不難恢複。
邵平走過來,變魔術的似的從口袋裏掏出一包彩筆和一卷畫紙攤開在聶小桃麵前,笑道:“小桃……你看這些顏色漂亮嗎?你挑幾種你喜歡的顏色,然後給媽媽畫一張畫,好不好?”
聶小桃變的更加開心,嘴角幾乎要微微翹起,小手緩緩伸過去,觸到畫筆的那一刻,又像觸電般的迅速縮回來,怯怯地望著眼前的母親。
方若軒幾乎欣喜若狂,這段時間,小桃除了發愣基本沒有別的動作,而一包畫筆,卻似打開她心房的密鑰。
她鼓勵的看著女兒,“小桃,想畫什麼,就拿起筆來畫……”
聶小桃看看她,又看看畫筆畫紙,指了指方若軒,輕眨了幾下眼睛。
“小桃,你是說……讓媽媽陪你一起畫?”
女兒點點頭。
方若軒急忙坐到她身邊,握起她的小手……她選了一隻紅色的筆,鼻尖觸到白紙的那一刹那,整個世界似乎都滿是絢爛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