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若軒清早起床,頭依然昏昏沉沉,胃裏一陣泛酸,急匆匆跑去洗手間吐了幾口,便無力的倒在沙發上。
時鍾指向快九點的位置,平時的這個時間,她早就在上班的路上,或者,已經在辦公室了。
而現在想起那步履匆匆過馬路的人群,想起公車地鐵裏那一片烏壓壓的人群,她就開始頭昏腦脹,身子莫名其妙的變懶,根本不想起身,不想上班。
她摸到桌上的電話,猶豫了一下還是按下了辦公室的電話號碼……“喂,劉姐嗎?”
“啊,若軒啊……你還沒來呢?”那邊的聲音聽起來有點亂,劉姐的聲音也有幾分匆忙和慌張。
“恩……”她虛弱的應一聲,在沙發上翻轉一下,調整一個更舒服的姿勢,躺在那裏無力的說:“劉姐,能不能幫我請個假,我今天實在不舒服,想休息一下……明天我一定會去的!”
“唉,明天……明天還不知道要去哪裏上班呢!”
方若軒心裏一驚,聽著劉姐的聲音,她不像是開玩笑,反倒多了幾分悲哀。“若軒……如果你今天能來的話,還是過來吧!收拾一下東西,最起碼……把這個月工資結了啊!”
“什麼意思啊,劉姐?”
劉姐壓低聲音,“對了,你昨天下午不在……告訴你,出大事了!聶氏集團突然撤資,說是我們公司財務有漏洞……公司很快就支撐不住了,邵主管因為工作失誤暫時被看管,聽說……連審計的人都來查賬了!”
方若軒心頭一冷,那種寒意順著腳底直入心房。她握著聽筒的手不住的發抖,心中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強烈,像是魔鬼的嘴臉在對她獰笑。
她拚命壓抑著自己顫抖的聲音,冷靜地問道:“邵主管……到底是什麼失誤?”
“我也不清楚……”劉姐忙著收拾手裏的東西,“聽說是合作案的事,有一個條款沒寫清楚,被聶氏抓了把柄,要告咱們公司惡意欺詐騙取資金!”
“怎麼會這樣……”
方若軒愣住,手中一鬆,話筒滑落地上。她耳朵裏似乎嗡嗡作響,聽不到電話那邊劉姐焦急的“喂,喂”聲。
她腦子裏隻回旋著聶宏駿冰冷的聲音,想起他霸道不可一世的對她吼著:你是我的,你這輩子隻能是我的!
她瑟縮在沙發角落裏,即使裹著毛毯,還是不住的顫抖。
她的預感終究還是變成了現實,究竟是她的預感太靈敏,還是……她根本就是太了解聶宏駿?
這符合聶宏駿的作風……不管事情真相如何,隻要是敢接近她的男人,都會被他當做死敵一樣對待;隻要她膽敢有任何倔強不從,她周圍的人都要跟著遭殃。
她心頭的恨不由得又多了幾分……想起在自己頭腦不清醒的時候,落花滿地的下午,晚風淒淒的星夜下,她都拿著一根小樹枝在院子的地上一筆一畫的寫著。
寫著他的名字,等著那個幻想中的他回家,期待他還像從前那樣,把她抱在懷裏,輕輕說一句:我會永遠在你身邊……
泥土上那些一筆一畫的“駿”字,畫出了那時她心底所有的希望。
如今這個名字依然劃在心頭,卻像針尖劃過,刺的她遍體鱗傷……
方若軒發瘋般的奔出家門,跑到公司樓下,還沒來得及進去,卻看到邵平垂著頭走出來,樣子落魄,精神也不太振作。
他也曾是留學生裏的佼佼者,也曾在美國華爾街大放異彩,如今卻像喪家之犬似的被審計署的人帶去問話,之後還要接受公司的處分。
而這家公司,也正掙紮在生死存亡的一線,他傾注心血,看好公司的潛力,最終竟是一場空。
方若軒頓時沒了上前的勇氣,躲在一根大柱子後麵,努力壓製著自己不許哭出聲……她的罪惡感在心底瘋長,隻是一個關懷的電話,幾句並不過火的話語,卻給一個無辜的人帶來滅頂之災。
這種情景似曾相識,曾經黎闊那張黯然失色的臉,又浮現在她眼前。
黎闊對她的追求是確有其事,聶宏駿不能容忍也是人之常情,可是邵平又犯了什麼錯?
隻是因為問候一聲,在他聶宏駿眼中就是彌天大罪,非要置人於死地不可嗎?
她轉過身,眼睛望著遠方……遠處山峰在雲中若隱若現,那段遠山時光,不堪回首的歲月,像是踏著紛雜的步伐又步步逼近,擾亂她的生命。
*****
對她的到來,聶宏駿並不感到奇怪,他的麵容依然冷漠,看著窗外……團團簇簇的曼珠沙華非比尋常的豔麗,好似段段淒豔動人的故事,回蕩在山穀林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