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女兒?”老太太又看他一眼,老花鏡後的那雙眼在凸透鏡的作用下像是變了形,眼中的複雜神情令人捉摸不透,許久,她訕訕笑起來,倒像個施展妖術的婆子,對他意味深長的笑道:“你找他家那二女兒做什麼?”
“我……我找她有點事。”他說,“您能告訴我她在哪裏嗎?”
“我不知道!她早就不在這住了……哼,這種女孩子,住在這裏我也嫌髒呢!”
“你在說什麼?”他心有不悅。
旁邊一個中年婦女卻扯著嗓子朝這邊喊過來,那尖銳的聲音像是一把利器,割破了整個嘈雜的走廊:
“那個方若軒啊,真是看不出來!外表清清純純的一個女孩子,居然把自己包了出去,幹那種見不得人的髒事!哎喲……以為自己長得漂亮,那些有錢人能真心對她嗎?呸……”
走廊鴉雀無聲了一陣子,忽然一下,竟又變的沸騰起來,不管老少,紛紛議論著方若軒的不貞潔,像是她犯了天條律令,所有都仿若笑著想看她被推向斷頭台的一幕。
聶宏駿耳邊嗡嗡作響,那些人的聲音像惱人的蚊子一樣在耳邊盤旋,他心中疑竇叢生,他與她的事情一向瞞的很好,至少在他去泰國之前,方家沒有任何知情的跡象。
“夠了!”他怒喝激動的人群,站起身來,他的身軀在這光線不足的小走廊裏顯得格外高大,竟能十足擋住那個小窗口透進來的白光。
人群安靜下來,都目瞪口呆的看著他,仿佛他是天降之神,將要宣布他們每個人的命運。他掃了人群一眼,又恢複了從前的冰冷,說道:“你們怎麼知道這些事?有什麼憑據這樣說她?在背後議論別人,你們不覺得丟臉嗎!”
“憑據?”老太太低頭自顧自的擺弄著菜,上了年紀的人說話總有些搖頭晃腦,她瞥他一眼答道:“我們到處都有憑據!我們這樓啊,前些日子被人貼的不成樣子啦!”
“貼的什麼?”
話音剛落,一隻紙飛機不偏不倚落在他腳邊,他望過去,走廊那頭一個淘氣的小男孩衝他吐著舌頭。周圍人若有若無衝他笑著,各自散了,各自去忙,一時間他又像處在孤島之中。
他拾起腳邊的紙飛機,輕輕打開,在眼神觸到那張紙的一刻,他的雙手不自覺的發抖。她的照片就那樣被印在那張質地粗劣的紙上,笑容如花般絢爛,卻如陷入深淵泥潭,被世俗粗魯的撕掉花瓣,花蕊打成永遠解不開的結,孤單的飄零在黑暗之中。
照片旁那些粗鄙的話語不堪入目,更像是小報記者為吸引眼球而不擇手段寫下的文字,每一字每一句,都是鋒利的鋼針紮在他心口。他把那張紙緊緊握在手中縮成一團,指甲狠狠摳進去,紙上破了幾個洞,再伸開手,紙團慢慢張開,倒像耄耋老嫗那張皺巴巴的臉。
他把它塞進口袋,眉心緊鎖,眼中射放出犀利的光。這定是有人惡意中傷。
他在腦中過濾著每個與他不和的、曾經有過節的、甚至隻發生過一次爭執的人,卻沒有一個人有必要用方若軒來做文章,即使用她做文章,也沒必要瞞著他,大可以公布在電視上網絡中,讓全世界人都看到。
而貼這種東西的人,應該隻有一個想法,那就是要把他們的關係暴露在方家人麵前。
他的腦海中一閃而過一個名字,卻隻有短短一瞬,而後便模糊了。此時,她已占據了他所有的意念,所有的思想,所有的感情。
他隻想見到她,他無法想象她現在有多難過,他不知道她前些日子是怎樣像一隻流浪貓似的縮在大街小巷,不知道她回方家的那一天,她挨了多少罵,又挨了誰的一巴掌,不知道她怎樣被她的家人像趕一隻狗似的趕出了家門……
他不知道,她已經變成了人人得而誅之的罪婦,已經被釘上了十字架接受道德的審判,所有人都可以打她罵她,以道德的名義湊熱鬧,可在這時,那個說過永遠保護她的人,卻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使她任人欺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