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一 一》達到了“一滴水折射太陽光輝”效果。生命不同階段的跨越障礙與塹壕,是生命的多姿多彩。
二、主動與被動的人物多層關係
電影編織的人物網有三層:第一層核心人物:被動的植物人婆婆;第二層:簡男俊夫婦和兒女、小舅子;第三層:男主人公簡男俊的生意夥伴與初戀情人;女主人公的同事和小舅子的妻子等。故事的情節:在女主人公的弟弟婚禮的當天,他們的母親陷入昏迷狀態。她醒來的惟一條件是需要她的晚輩們與之聊天,生命有可能複蘇。但是在生死交界的時刻,大家各自為了應付生活危機而忽略了老人。簡男俊為生意和初戀而疲憊不堪;他妻子上山清修求正果;他女兒被感情糾葛和債務所煎熬;他兒子對異性朦朧地墜入愛網……結果,外婆去世了,家庭中每個人生活依舊,旋律依舊。
在電影中,主動人物並不是主要人物,而是激發主要人物也是被動人物動作的外部動力。導演楊德昌在被動人物身上傾注了很多情感,而對主要人物則略帶諷刺。電影中,最被動的人物是婆婆,在兒子阿弟的婚禮上,她被兒子的前女友的無理取鬧氣昏了,成了植物人。可謂被動到極限。但是為讓她醒來,還必須家人陪伴說話,她又成為牽製他人的主動者,這一設置很高妙。
簡家的其他五人,本身是被動人物,但和婆婆比,他們又是主動者。這一設置在劇作上成為塑造人物的一個手段,讓每個人都有機會在婆婆麵袒露他們對人生與生活的迷惑。於是,就有了介於獨白和對白之間的經典談話。
在第三層人物結構上,原有對主動人物的譏諷,同樣落在了簡家五個被動人物身上,原本值得同情的他們,獲得了善意的諷刺。可以說是否定之否定。當簡家五口人帶著受到現實後的挑戰煩惱與婆婆嘮叨時,他們的交流對象群什麼反應也沒有,是虛空的存在。這樣完全被動的人物,卻反過來對簡家的五人發出非常主動的挑戰,五個人也可以被視為受到了現實與彼岸的雙重挑戰。他們與婆婆的獨白,可以是內心獨白,毫無意義的呢喃。語言已不是交流的工具,人生所有意義的荒誕之體都在婆婆麵前流露。
婆婆代表了死亡,整個故事就構築在生死寓言之上。紀實性的故事一下子接觸到了神秘而空靈的存在,是無言的生命真相。楊德昌把婆婆設置成為慈祥的虛無,並且不如一般人那樣透著死亡氣息。雖然一言不發,似乎知道了一切,道盡了一切。婆婆大概就是佘太君式樣的人物,大家都在她麵前袒露心聲。
簡家的五個人狀況:簡南俊中年危機四伏,事業、婚姻、感情都要重新審視;妻子敏敏陷入對宗教的困惑;婷婷懵懂在性、死亡、愛情中;洋洋是成長期兒童的特點;阿弟對死亡比較麻木。所以,性格比較活躍。如此龐大的構架,每個人物都可圈可點,以敏敏作為亮點分析:敏敏因為生活單調,精神崩潰,離開都市去佛堂清修。她在哭泣時,仍保持著幹練的家庭主婦兼職文員的形象。作為女兒,她動員家人與母親說話,她知道阿弟看重錢,講話都與錢有關;女兒幾分鍾就沒話說了,仿佛生活中內容很少;不省人事的老人,映射出了活人的困惑和可憐,敏敏終於在和母親的談話中意識到了自己也無話可說。意識到生活的貧乏,生命意識突然覺醒了,她的哭泣是存在性的哭泣,不是情感性的哭泣。後來,她仿佛感到了家的淒涼。之後,她上山、回家、和丈夫分享山上清修的感受。至此,楊德昌對這個人物的刻畫畫上了句號。
在處理這麼多的人物與關係的問題上,楊德昌有了理智的思考、敏銳的視察和理性的解釋。
三、情境與心境的交織
《一 一》電影,雖然是文藝片,卻以紀實為主。但是,其戲劇性依然很強。它的戲劇性,來源於情景設置的戲劇性,隻是在影片敘事過程中,對戲劇化情景引發的衝突進行了弱化處理,以便與整個影片的及時性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