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你在這裏。”她一把奪走我手裏的錢,我準備挨打,但此刻她沒空理會我,而是拖著我去找文具店和煙雜店,要將這些東西退掉。磨蹭了老半天,隻退了蠟筆和鉛畫紙,書簽怎麼也退不掉,隻能拿回去藏著。直到我上小學,這一套書簽才算真正歸我。
那時候,我家一天的夥食才5角錢啊!我這臭小子真的一點也不懂事。
吹糖人的手藝也是相當不錯的,吹糖是三維的,與石板上的平麵糖畫不同。手藝人的攤子下有一隻小爐子,燒的是木屑,坐一隻小紫銅鍋,煮著糖液,但不能讓糖液沸滾起來。手藝人從鍋裏揪出一砣糖液,冷卻後結成小塊,然後用嘴這麼一吹,糖塊就生出了一隻空心的腳,成了吹管口子。手藝人湊著這根管子繼續加工,在手的配合下,糖塊就很聽話地生出了腳和頭,轉眼間就成了一頭空心的豬或一條狗。這原理跟吹熱水瓶膽是一樣的。
前些日子與太太在杭州清河坊仿宋一條街上閑逛,意外地看到了吹糖藝人在表演,我又在攤頭前看了小半天。那種形象一點沒變!這門手藝經過了40多年的蹉跎,居然絲毫未變,可見民間藝術的生命力是很旺盛的。
石板受熱、散熱都很均勻,故而做糖畫能保持每一筆同等的成形速度。而這種褐色的糖液有相當的韌勁,以飴糖為主,摻了一些白糖和色素,可塑性強。
還有棉花糖,也是孩子們的恩物。我倒並不喜歡棉花糖的滋味,因為我知道它就是白砂糖做的,但喜歡看它成形的過程。手藝人將機器擱在路邊,那是一個木架子,上麵接一個鐵皮圈,圈中央是旋轉的離心機。用腳踏下麵的踏板,踏板連著的皮帶就帶動離心機飛快地旋轉起來,加一小匙白砂糖在機器中央的口子裏,很快,離心機的邊緣就有絮狀物飄出來,手藝人拿竹扡子沿著鐵皮罩子邊緣那麼一刮,扡子頂端就聚集起一團蓬鬆的棉花團,付兩分錢,他就交給你一團。
棉花糖吃起來其實是相當狼狽的,粘得嘴巴和手到處都是,這也是我不喜歡它的原因。不過我到現在還喜歡看它生成的過程,那是帶一點懸念的,手藝人也有點賣關子的腔調。今天,棉花糖還有人在做,一團賣你一元,貴很多啦。在文廟前麵我見過一個攤子,手藝人在白砂糖裏加了超量的色素,旋轉出來的棉花糖是紅的、綠的,不僅豔俗,於健康也不利。
春節趕廟會時,機器旋轉時的聲音以及棉花糖被竹扡挑出來的那一刻,充滿了泡沫經濟的快感,也是很有市井氣息的,快樂的,世俗的,可以揮霍的,連空氣中也夾雜了甜津津、暖烘烘的氣息。大人小孩,包括好奇的老外都會忍不住買一團,吃一半,糟蹋一半。
涉世稍深後的今天,糯米止咳糖讓我想起男人對愛情的態度,而棉花糖讓我想起女人對愛情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