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的三裏河畔,江南二月的風情萬種發散得淋漓盡致。
鬱寰閑適地晃著慵懶的步子:“這是哪?”
岑惹塵不說話,隻在前方不急不躁地引著路。
終於二人的步子停在一個小土包之前,上麵立著一塊簡單的木質墓碑,刻著一行不算精巧的字——“江湖英傑鬱之婁前輩之墓”。
鬱寰一驚,顫抖著問:“這是怎麼回事?”
“我那天幫你收拾房間,看到你包袱裏鬱老宮主的衣服,便瞞著你把葬在這兒了。”岑惹塵正色道,“你自從逃離了歸一宮之後,都沒有機會拜祭過你父親吧。”
“我從未和你說過我的過去。”鬱寰麵上攀滿了一種複雜的情感,“你怎麼肯定我就是傳言中的江南第一公子鬱寰。”
“這很重要麼?”蹲在土包前的岑惹塵抬頭瞅了瞅鬱寰,“我說過我不想知道你的過去,但不代表我知道了之後,就要對你受過傷的無動於衷,甚至放任它繼續被切割,繼續被撕扯。”
鬱寰再也沒什麼好說,膝下一沉便重重跪在了鬱之婁的衣冠塚前,登時泣不成聲:“爹……”
岑惹塵也跪了下來,一言不發地瞧著眼前的墓碑。
鬱寰狠狠磕了個頭:“爹,都是女兒不好,不能好好安葬您,也不能立刻手刃奸賊為您報仇。”
岑惹塵望了眼鬱寰,攬住了她因哭泣而戰栗的身子。鬱寰此番更是不可收拾,撲進那暖意襲人的懷裏便開始放聲大哭。
岑惹塵將手覆上她的後脊:“別難過了,你還記得你和我說過,你爹死後會變成星星守護著你娘。星星是不會希望凡人為之痛哭的。”
“還說什麼星星。”鬱寰泣不成聲地輕錘起岑惹塵的胸膛,“我根本什麼也做不了,我爹死後我便已然一無所有,說什麼報仇雪恨,我根本是自身難保。”
岑惹塵摟著女子的手更緊了一分,那一刻他感覺懷裏的不是那個能吃七個雞蛋的毒舌姑娘,而是家破人亡之後依舊執著著倔強著好像對一切都無所謂卻又深深在乎著每一個人的鬱寰。她那麼弱小和偉大,抗拒著一切卻又承載著一切。
“你還有很多,你有這世間最偉大的東西。”岑惹塵頓了頓,“你還有我。”
鬱寰繼續抽泣著,父親死後她便覺著滾滾紅塵都沒了善意,卻不想這裏竟還有一絲溫暖,席卷著滿腔的愛和鮮血,將她幾乎垮掉的世界一點點搶救回來:“你知不知道,祈正天一心想抓我走,你和我同行對你沒有好處的。”
“我不知道。”岑惹塵歎了口氣,“我也不想知道。”
“你真是傻瓜白癡大笨蛋。”鬱寰一邊罵一邊哭,她想也許父親的在天之靈是欣慰的,至少他唯一的掌上明珠沒有被整個世界所遺棄,至少真的有一個傻瓜白癡大笨蛋還可以傻得笨著執著著。
“對啊,我就是傻瓜白癡大笨蛋。”岑惹塵又是一副你能奈我何的表情看著懷裏顫栗的姑娘,“否則怎麼會自討沒趣非要和你一起來江南。”
鬱寰這番抽泣聲才慢慢小了下來:“岑惹塵?”
“嗯?”
鬱寰抬起頭,淚眼婆娑地望著他:“你說的糖葫蘆還算不算?”二人回城裏的時候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街市上也張燈結彩好不熱鬧。
“你現在什麼打算?”
鬱寰一邊嚼著滿嘴的糖葫蘆,一邊認真地望天思考著:“宣州這邊線索寥寥,現在回洛陽又為時尚早,也無疑是坐以待斃。你怎麼看?”
岑惹塵思忖片刻道:“我倒是覺得,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去江寧?”
聽到岑惹塵和鬱寰商量出的這個結論眾人皆是一驚。
容子寂首當其衝不同意:“不行,太危險了,你現在去江寧不等於送上門任祈正天宰割麼?”
“師兄,我也覺得不妥。”柳西辭看了眼一旁的兩個弱女子,“冷姑娘大傷未愈,郡主又奔波已久,都不適合再去那艱險之地。”
冷秋涼咳嗽了兩聲道:“我倒是覺著寰兒這個想法挺好,無論我家數十口究竟是不是歸一宮所傷,至少要先知己知彼才好。何況有他二人昆侖弟子,又有鑄劍山莊容公子,想必現在的歸一宮也不敢光明正大地對寰兒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