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終沒有動作,但是起伏的胸膛,暴露了她內心的激動。手掌緊握,鬆開,握緊,再鬆開,平複著內心的波濤洶湧,臉上溢出一抹倔強的笑意……終究,這個人,沒有像阿天一樣被老天奪走。

眼睛不眨地看著虛弱之人緩步走近,被攙扶著坐在她與花在雲之間的空位上。

“終於……醒了。”眉頭微蹙,再舒展,長舒一口,壓下語中的哽咽,打量著身前麵如白紙的人,兩個多月的惶恐不安,終於,結束了。

“謝謝!還有在雲。”龍潛也頗為動情地打量著身邊熟悉的人,在鬼門關裏走了一遭,竟然又被他逛出來了,重生,讓他對身邊的溫暖莫名的眷戀。

“沒什麼,是兄弟就不要說這樣的話。”花在雲眼神閃躲,草草端起手邊已涼的酒,就送向嘴邊,卻還是透露了內心的興奮。

風鳴辰看著花在雲明顯的掩飾,出手如電,奪下花在雲手上的酒杯,就勢將杯中美酒潑向廊外,“以你現在的身體,隻能喝杯溫酒。”

她明白的,上次沒能救下藺相天,已經成為花在雲心中的缺憾。雖然是殺手,但是對於人情溫暖,兄弟義氣,卻格外的敏感重視。對於投機在意的人,他從不避諱表露自己的好感,而他們在花在雲心中分量也不是一般的重。

雖然自己曾經嚐試開導過他,可那份深深地自責,始終無法從他心中根除,所以這次,他舍命救治龍潛,不惜耗盡功力,甘承反噬之痛。像一個別扭的小孩,認準的人,認準的事,至死都不會回頭。

“嗬嗬,阿九所言應該不差。”龍潛笑對兩人,也順著風鳴辰的話調侃花在雲,沒有糾結於上一個話題。

有些話,就算說出口也不足以表達內心的感情,有些感情就算沒有語言,也能傳達。這些就是今後與之同甘共苦的夥伴,他表達感激的時間還有很長。

風鳴辰手指輕探上龍潛左腕,“你怎麼知道的?”

龍潛知道風鳴辰是詢問自己如何得知,是她和花在雲聯手救了自己。輕輕一笑,“雖然眼睛睜不開,手腳不能動,但是耳朵兩天前就能聽到了。”

風鳴辰和三也每日為自己推宮過血,研製解藥,針灸藥浴,花在雲時不時也來看望自己,那沉重的腳步,就連自己剛醒的耳朵都無法忽視,一開始還在猜測究竟是什麼人,直到聽到那標誌性的聲音他才確定。

那麼逍遙驕傲的一個人。江湖上的仇家敵手無數,不能沒有武藝傍身,卻仍舊舍命救了自己,這份情,他承了。

“好在箭偏了一寸,你命不該絕。”除了長時間臥床昏迷,失血過多造成的身體虛弱,已經沒有大礙。風鳴辰才移開手指,淡淡鬆了一口氣。

“天下能將我心口之箭取出,救我性命的,恐怕隻有阿九了,偏偏被我碰上,我的確命不該絕。”

三人相視而笑,秋雨中的回廊,縈繞著別樣的情誼與溫馨。

“我中箭那日以後又發生了些什麼?”將酒換成溫茶,爐火和煦,三人圍坐桌旁,好不愜意。

“你中箭之後,九少差點暴走,親在帶兵殺進王宮,活捉了三十九名蒙國權貴,帶到城樓上,對著岱欽的大軍,一刻鍾殺一個,一直殺到第十九個,岱欽才肯服軟,退兵十裏。

仗著城中補給,我們又撐了些時日,原來岱欽帶兵回援的時候就被北王發現了,北王二子淮陰侯風鳴傑披掛上陣,率領七萬大軍追隨而至,與我們前後夾擊,將岱欽的軍隊打得潰不成軍,也解了我等之圍。”

花在雲了了幾句話就將城中最為慘烈的戰況帶過,但是從他心有餘悸的表情中,龍潛知道,那場仗一定凶險異常。

城中還有幾萬沒有撤離的敵國百姓,城外十萬大軍兵臨城下,他們區區不到三萬軍隊,究竟是怎麼熬過來的,看著風鳴辰淡得發冷的眼光,龍潛心中淩然,知道那定是風鳴辰心中的一塊疤,碰不得。

他也是事後才從三也口中知道,那支暻鵠聯軍,重新走出草原的,沒有超過三千人,就是這剩下的三千,也幾乎沒有完人,風鳴辰帶去的五百精銳手下,也隻回來了一百零二人。

在離開巴彥城時,風鳴辰一言不發,卻足足在城外寒風中跪足了兩個時辰。她無法對死去的戰士交代,因為這是戰爭,但是她亦無法無視替自己、替國家賣命的兄弟一個個死去,隻能用這種倔強的方式告慰他們在天之靈。

然後起身回營,始終沉默不語,最後隻對著華傲天和風鳴傑下了一個命令……屠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