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戀,是一種沒長大的喜歡,帶著青澀的野草花的香味,像樹梢上未成熟的青梅,被淘氣的鳥啄開了口,濺得樹下白襯衫的孩子滿眼清汁,酸酸的。青顏是一個婉轉的女孩,眼睛不大,笑起來目光澈澈的,有一彎惹人憐愛的弧線,她的笑在那一年,滿眼酸澀。
初中的最後一年,青顏坐在後排,小心翼翼地看著被老師點起來回答問題的小南。這是語文老師的習慣,喜歡在課堂氣氛嘈雜渙散的時候提出一個苛責的問題來收斂同學們的注意力。很明顯小南中招了,他剛才正在和同桌的男生笑談著櫻木花道。小南站起來不好意思的看著老師,老師慈眉善目地看著他等著答案,一副極富耐心的樣子。小南說:“不知道。”老師仍看著他,走近兩步,“不知道也好意思說話,自以為平時語文能及格,中考也能及格?”小南聽著,若無其事地仰起頭,臉色卻微微泛紅,青顏能明顯感覺到他臉上升起的溫度,小南像許多的男孩子一樣偏愛著理科,理科的成績也很棒,可是文科就不怎麼理想,往往也不感興趣。語文課似乎成了他們篤拚中考的喘息之地,這引起了語文老師的極大不滿。“青顏,這個簡單的問題你幫他回答一下。”老師冷不防的走到她身邊,她沒反應過來,過了一會兒才站起身,課桌上一個封麵上印著櫻木花道的筆記本滑到了地上落在了老師的腳下。青顏嚇了一跳,趕忙俯身去撿,老師卻先於她拿到了本子,老師翻看著,點點頭合上了本子笑著遞給了她,“筆記做得很認真!”青顏抓著本子緊張地看著老師,又看了看小南,小南也在看她,青顏回過頭對著老師平靜地說:“老師,我也不知道。”老師的眼睛明顯變大,不相信地看著她。過了好久才擺擺手說:“你們都坐下吧!”小南一直望著青顏,眼神裏有幾許感激,隻有青顏才看得懂。青顏是這所學校畢業班的學生中語文成績最好的。
下課了,教室裏開始熱鬧起來,青顏懸著的心也鬆了下來,她輕輕翻開被老師錯過的筆記本扉頁。清新的藍白水印的紙頁上赫然兩個瀟灑的墨字——雷南。青顏低著頭回想起剛才的情形,驚險地笑了笑,他的字很霸氣,青眼看著自己的字,皺了皺眉頭,瘦小無力。她認真地模仿著小南的名字。邊寫邊念。窗外的雲很白,鄉村的早春來的比較晚,空氣中到處漂浮著如雪的柳絮,柔柔的,飄飄灑灑,溫馨地令人心疼。因為太美,所以才害怕失去。“妹子,剛才你是知道答案的吧?”小南不知何時坐在了青顏的身邊,小聲地說,青顏一陣惶恐,忙用筆記本蓋住了寫下的字。“沒有!”她羞澀地躲著小南的眼睛,有些臉紅了。“我知道的,妹子很在乎哥哥的!”小南壞壞地說。“誰是你妹子!”青顏依舊恬恬地笑。
小南是家裏的獨生子,青顏有個哥哥,小南一直想讓青顏叫自己哥哥,可是他這妹妹叫了大半年了,青顏就是不答應,青顏說:“我有哥哥了。不要你做哥哥了。”,小南說:“可是我沒有妹妹啊!”每一次到這裏青顏就不說話了,在她心裏,哥哥是哥哥,小南和哥哥不一樣。
青顏才十六呢,如蕾的年紀,純潔地像是三月的天空,湛藍,幹淨。可是有一個身影在某個時間,某個地點不經意地在這片天空中留下痕跡,輕輕淺淺的,很美麗。隻是留下這痕跡的人未曾了解,一個女孩在她心裏深深地埋下了他的影子,他走了,這個女孩卻用自己最美的青春來記住他轉身時的決絕。
青顏喜歡小南坐在身邊的感覺,心裏很踏實,有一種驚喜縈繞在心間,擦不掉,隱不去,恬淡的在那裏。仿佛隻要他在身邊連呼吸都變成一件美好而神聖的事。青顏從一本書上知道,這種感覺叫,暗戀。
暗戀,一直以來隻是一個人的寂寞。纖細而敏感的青顏深藏著她這一場甜蜜的心事,除了自己,沒有人知道。記得青顏曾寫過一首名叫《雲梔》的詩,詩中有這樣一句,“心裏的那個人此刻最溫暖!”,小南在無意間看到了這句詩,他問青顏,“那個人是誰?”小南的臉上藏著神秘的笑,青顏一下之間不知如是好,“寫詩嘛,老師講過,借物抒懷,不一定有實物的!”小南不相,列出了他腦海裏所能想到的所有可能的人的名字。青顏捂住耳朵,搖頭,卻聽得很仔細,沒有他,小南始終沒有說出自己的名字,青顏楞在那裏,心裏很複雜,是慶幸,還是失望呢?青顏的春天還沒開始啊!倘若小南說出了自己的名字,青顏會怎樣,這個問題多年以後青顏也沒有找出她當是的答案。
天空很明媚,柳樹啟動了它一個冬天的儲蓄,柳絮飄飛於這個季節的每一寸空氣裏,落在行人的衣服上,頭發上,香雪一樣潔白。在這不化的飛雪中行走,青顏伸出手,握住一朵纖纖的柳絮,輕輕的,她懷著一份少女的心事把它夾在筆記本的十六頁,她用尖尖細細的筆在柳絮的旁邊寫下,“那個人是你”。
筆記本從此載著一個女孩喜歡一個男孩的秘密走在悠悠的歲月裏,或許男孩不再喜歡櫻木花道的傳說了,也許男孩永永遠遠地把那個筆記本鎖在了書箱的最底層,或許一朵柳絮太渺小在後後的筆記本裏留不下一絲壟起的痕跡,或許男孩永遠也翻不到第十六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