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風波的始作俑者卻在千裏之外高樂,當家的姐姐不在家,百裏弄玉便日日在家胡鬧,百裏家大門都要被她拆了去。這晚上同著幾個丫鬟偷了一壇好酒,直喝到三更天,一大早宮裏又來人傳喚,丫鬟婆子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算把她喚醒,梳洗打扮一番坐了車一徑往宮裏去。
這裏卻說這個百裏氏,世代皇商,雖說是幾輩子安份經商不幹朝廷政事,可家門裏卻出了幾位皇妃,現如今聖上最寵愛的德妃便是百裏氏。想來也是天恩浩蕩,才叫百裏家曆百餘載而榮華不絕,隻世間事總無十全十美,百裏家這些年在子嗣上卻甚是艱難,這德妃百裏氏兄弟多早亡,隻一個哥哥百裏堅育有一子二女,可惜長子百裏安幼時騎馬摔斷了腿,因生性文弱又身有殘疾,所以總不見人;長女百裏然卻是個絕世美女,口齒伶俐,舉止灑脫,行事果決,便是尋常男子也多有不及她的,因而自幼就跟在父親身邊,買賣經濟諸事種種爛熟於胸,那些年又跟著父親走南闖北越發曆練的出息,到十四歲上父母相繼病死,兄長百裏安便領了戶部行商的牌子——也不過是虛應個景,百裏家裏裏外外一應大小事務仍是妹子百裏然打理。
如今且先不提他兄妹二人的好壞,單來細說本文的主角,百裏家的幼女弄玉。這女娃既不似哥哥文靜淡薄也不如姐姐聰敏練達,倒是京城富戶裏出了名兒的混世魔王。因這丫頭幼時生得粉團兒一般得人意,抓周時又抓了塊玉簫在小手裏玩弄不放,合了秦穆公之女弄玉的典故,老父愛之甚矣,便取乳名弄玉,亦是對她別無他求,唯望她得個如蕭史一般的如意女婿才好。誰知待這丫頭年歲稍長,便常說“生平最厭音律”,早棄了玉簫不說,平日裏更是上房揭瓦走馬鬥雞無所不能,比人家的小子還要頑劣淘氣十倍。自父母去世後,兄長管束不了,姐姐又常年在外,弄玉便越發無法無天,姑母德妃百裏氏憂心她兄長管束不周使她在外間闖出天大禍事來,便把她指給自己女兒玖葉公主為入學伴讀,每日要她進宮來陪著公主在太子書舍讀書。隻是皇貴妃未曾料到,弄玉這一進了宮,上有姑母皇貴妃寵溺,下有表姐公主玖葉扶持,越發恣意妄為,連太子書舍亦發不得安寧。這日弄玉坐了車到宮門外下車,進了宮門又換上一頂小轎,直把她送到皇宮東南角幽靜處小小的三進院子前,這裏便是太子書舍。弄玉自帶了四個丫鬟進了院門,快步穿過這一院竹子,過了遊廊就見第二進院子裏已經站滿了侍衛太監宮女丫鬟,弄玉自己的隨身丫鬟留了兩個在門廊下,另兩個仍跟她進去。弄玉在門口恭恭敬敬向師傅行了禮,便往玖葉公主身邊坐下,也裝模作樣地翻開書來讀。
玖葉卻偷拽她衣襟,“弄玉你這沒心沒肺的,那日你答應我的事呢?又飛了不成?你沒見玫兒才剛又炫耀她親哥哥的侍衛英武,你那日偏要我去挑釁她,今兒早上我哥哥的侍衛全輸給了人家,我又受了她一頓歹話,好沒意思。”
“玥哥哥並非太子,他的侍衛都是太子哥哥挑剩下的,當然是不成的。你放心,我已經在我姐姐跟前露了風兒,等生日那天我自會得一個神功蓋世的侍衛,那時節玖丫頭還怕打不趴下那幾個蝦兵蟹將?”弄玉說得眉飛色舞兩個人笑得縮成一團,弄玉偷偷瞄了太子一眼又道,“玖姐姐你別擔心,太子哥哥平素太不把我弄玉放在眼裏,這回我非要他認得我是誰不可。玫丫頭頤指氣使的就更不像樣,便是正宮皇後生的又能如何,依我看便是我家裏三等丫頭也比她略強些,你隻管等著我作弄她。”
兩個嘰嘰咕咕的早被玫公主看在眼裏不忿在心裏,冷哼一聲,故意叫她兩個聽見。太子瑉就坐在她不遠,知她素日裏被母親驕縱慣了,定是要生事,連忙回頭道,“玫兒,安份坐著,不許胡鬧。”玫兒看了太子一眼,隻得不動聲色,回頭去看玖葉那個惹人厭的伴讀弄玉正伏案寫著什麼,玖葉在旁拿絹子掩著口笑個不住,自己亦發動氣。偏生師傅又要查看前日功課,隻得略壓下怒氣,令服侍的宮女把自己昨日作的詩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