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絕處逢生(1 / 2)

一別十年,宛州城外明月台,明月依舊,芳蹤難覓,空遺恨。

仇子鳴手中斷刀又砍下一具頭顱,仰天大笑,雪白的錦袍早浸透了血,人說仇子鳴是天下第一嗜血狂徒,或也不為過。

十年前他武功初成,年少輕狂,一柄玄天劍使得出神入化,縱橫武林,未逢敵手。隻一點,“天下第一”這名號他不以為意,倒是宛州城裏那如花美眷,一見傾心,從此移了性情。本想斷了寶刀,了了江湖恩怨,從此跟她做個隻羨鴛鴦不羨仙的神仙眷侶。誰知天不遂人願,江湖是非,哪是說了便了得的。隻可惜了她。

這仇便一結十年,仇子鳴誓要殺絕九大門派最後一人。

以一人之力滅江湖?豈非癡人說夢?

今夜最後一戰,便是死期。死便死了,仇子鳴早不想活,隻是師弟晏墨圭偏偏趕了來,此時情景,墨圭若助他便是於天下為敵,不但救不了人,連他自己尚且不能保全,隻是仇子鳴心下也知道自幼跟隨他的師弟斷不肯叫他獨自赴死。他扯了自己染紅了的袍子,一刀割斷,血紅了眼睛,“晏墨圭,今日你定是要代師父清理門戶的,我便現與你隔袍斷義,就先殺了你。”他在人群中怒喝,暗運了最後一點內力,中氣送出,那聲音震得竹林婆娑。

晏墨圭知道師兄在天下人麵前與自己斷絕關係,是想保全自己,因而不退反進,狼刺劍數次擋在仇子鳴麵前,將他救下,左腿卻也挨了一劍,想衝殺出去已是不能,料是大限將至。誰知天無絕人之路,忽地平地裏狂風大作,一時飛沙走石,玉蟾無光,晏墨圭趁機架起師兄,使了上乘輕功趁亂躍出人群。明月台臨水而建,高踞一座崖上,下麵便是運河,巧的是此時河中恰停著一艘大船,晏墨圭走投無路,便托著師兄輕輕落在船上,對著艙內急道,“船家可否開船?”

船艙上吊著的湘簾一掀,一個提著明羊燈的姑娘出來,便向他二人麵上照,晏墨圭心慌起來,生怕姑娘見了二人渾身的血跡驚叫起來,使崖上的人知道。誰知這姑娘全不以為然,且看了看他二人麵容,便回頭向艙內到,“主人,貨已到,可以開船了。”

且聽艙內一個女子聲音應道,“如此,便開船罷。”

船工張了帆,這一陣子風小了些,卻穩得很,這一張了帆,正是好風憑借力,不一時船便離弦的箭一般衝了出去。晏墨圭不曾想今日能逃出生天,千恩萬謝的話還未及出口,那姑娘便笑道,“公子且莫先急著謝我,你師兄是死是活眼下還未可知。”

一句提醒了晏墨圭,方才離開明月台時師兄撐不住一口血噴出,必是受了嚴重內傷,此時借著明羊燈急看仇子鳴,麵色鐵青有中毒之狀,現下已是氣若遊絲。晏墨圭一時氣痛攻心,幾乎暈厥過去。

“你且莫忙,待我來看看。”那姑娘不慌不忙地伸手搭在仇子鳴脈上。

“姑娘通岐黃之術?”晏墨圭大喜過望,“我師兄可還有救。”

“有救,有救,有救,”那姑娘一連說了三個有救,微微一笑,“你師兄雖然受了重傷,又中了劇毒,不過若我要救他卻也不難。”

晏墨圭本不信一個十八九歲的姑娘會通醫術,可是眼下病急亂投醫,不要說師兄重傷之下挨不到靠岸尋醫的時候,便是靠了岸尋得到醫者,那些尋常人也未必解得了江湖人的奇毒。“還望姑娘救我師兄,隻要姑娘救得我師兄性命,他日我晏墨圭願結草銜環報答姑娘。”

那姑娘冷笑道,“說得輕巧,‘結草銜環’——哪個急等救命的人不是如此說,可哪個又不是得了命便忘了恩呢?晏公子,我方才話還未說完,我若要救他是不難,可我沒說要救啊。等船到了淩州渡,你也脫了凶險,便帶了你師哥的屍首趕緊離了我們,找個風水好的地方,將你師哥好生埋了也就是了。”

“姑娘,”晏墨圭是老誠人,全不想若這姑娘不是有意要救他又何必在明月台下專等他們師兄弟,“姑娘,醫者父母心,你怎可見死不救?”

“哈,晏公子,你在說什麼呢?我略通岐黃之術那不假,可我何曾跟你說過我是醫者?”姑娘嗤笑一聲,越發目空一切,“憑他是什麼人,死便死了,與我何幹?別說隻死一個,便是此刻在我麵前死上百個,那又與我一個小小姑娘家何幹?”

晏墨圭無話可說,越發認定這姑娘有活人的本事,便小心將師兄放下,跪在地上便拜,“此刻多說無益,隻有求姑娘發發慈悲心腸。”

那姑娘還未開口,船艙裏傳出另一個女子聲音,“都道男兒膝下有黃金,怎可輕易下跪?晏墨圭,你這名號如今在江湖裏也算響亮,天下十大高手排名第七,這名頭想來該不算是虛的,如今跪在一個小小婢女麵前成什麼樣子?廣陵子就是這麼教徒弟的?真是可笑可歎。”

晏墨圭大吃一驚,他師兄弟行走江湖,卻嚴遵師訓從未對人言講過師出何處,師父廣陵子又是個世外高人,雖有絕世武功卻從來無人知曉,誰知今日竟被一女子輕鬆道破,晏墨圭驚愕之下忘了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