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這個酒就不一樣了。一個字,醇,還有些甘甜。感覺不像酒,說實話,若在平常,光聞這味道,我也不會去碰的。這酒不隨男兒性子。”
說著,正言便果真將酒杯放下了。像是挑釁一般,焚香並沒有管鄒正言剛剛說了些什麼,轉手又將這空酒填滿了。
“這酒,叫做杏花釀。卻不是花酒,是果酒。用桃子和杏子一起釀製……這是我爹想出來的法子,為了能夠討我歡喜。”
焚香說到一半,突然頓住了,隻是輕輕抿著酒,慢慢品味著這周遭的沉默。正言瞧著她,其實心中有很多疑問。他不知道為什麼焚香會對他說這些,卻又不想大煞風景,刨根問底。
再看那杯酒時,又有些想喝了。
焚香訝異地瞧著他,將酒飲盡再蓄滿。半晌才說話。
“……不是說,不喜歡這種酒麼?”
“對常人來說,從不喜歡到喜歡,總要有一個過程;從喜歡到不喜歡,也不過是一瞬間。可是這些對鄒家人來說,就是沒有區別。都隻不過是那麼一眨眼的功夫罷了。”
鄒正言說罷,又是仰頭一杯。臨了還將空杯示焚香道。
“好酒。”
杯落於石台上,二人相視一笑。
“怎麼,今日有閑情來請我喝酒。”
“……布莊的事終於告一段落了,所有貢品都準備停當,就等著芙蓉渠繡出來了。不管我願不願意承認,你確實是幫了個大忙。見你一人枯坐於此,索性也出來聊聊,反正我也睡不著。”
鄒正言瞟了一眼酒杯,慵懶地斜靠在凳上,比起這佳人,仿佛這月色更美。可是又有誰知他現下的心情呢。
“你看這月亮,又圓了。”
焚香聞言,抬頭望去,點了點頭道。
“快到六月十五了,能不圓麼。”
“……待到七月時交了貢品,你打算怎麼辦?”
鄒正言突然一問,也不知是無心還是有意。焚香拿杯的動作頓了頓,思量了半天才道。
“再看吧。”
“……嗬嗬,我便知道你不會與我說實話。”
鄒正言聳了聳肩,並不在意焚香的顧左右而言他。現在的情況,他也心知肚明。貢品若交成了,陸家布莊的身價隻會水漲船高,到那時,這一場圍繞著繼承權的爭奪之戰隻會愈演愈烈。
是走是留,對於陸焚香來說根本就是一個難題。更何況,現在坐在她麵前,問她這個問題的人,還是這爭奪戰之中最該提防的一個人。陸焚香轉眼已十七,雖然從來沒有見過自己的夫君良人,卻是真正當了一年有餘的鄒家媳婦。
在這一年中,不僅僅是陸家,就連鄒家的人也教了她不少。焚香一舉手一投足間,確實有著那麼幾分官家夫人的模樣。鄒正言私下裏回頭望了焚香一眼,她正在一心一意地看著酒杯發呆,也許是在想事情吧,總之並沒有發現正言對她的關注。
當然,她也並沒有發現,在這黑夜裏,有另外兩雙眼睛在緊緊盯著他們兩個。
這兩人,便是穿著夜行衣的婉婉與長亭。
趴在瓦上的長亭看著焚香與那個陌生男人有說有笑,似乎聊得很開心,攥緊的拳頭不自覺又緊了一些,在他身邊的婉婉依稀都可以聽得到骨頭脆響的聲音。她有些膽怯地偏過頭來,正好瞧見長亭又要往前行幾步,還好她眼疾手快,立馬便拉住了他。
“……你幹什麼。”
你還別說,長亭不高興的時候,實在是像極了以前的他。沉默又帶著些陰冷,讓婉婉險些害怕地想要放手了。可是腦袋裏一想起師傅的耳提麵命,也就隻好硬著頭皮上了。
“那位公子可是有功夫的,你再往前一步,多半就被他發現了。”
婉婉壓低聲音說著,機敏的小腦袋還不住地往鄒正言那邊望,見他依舊還是瞧著那個女子發愣,並沒有向這邊看,這才安心下來。
聽了婉婉的話,長亭雖然不願意,卻還是又慢慢俯下身來。
婉婉的眼珠骨碌一轉,唇邊帶上了狡黠的笑。
“師兄……她就是小桃?”
長亭望了婉婉一眼,好半晌才木訥地點了點頭。
“哦……她怎麼綰髻了?”
婉婉微微嘟著嘴,有些鬧不明白這其中厲害關係,傻頭傻腦地問了一句最不該問的話。
“……因為我負了她。”
長亭說著,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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