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墨研肅聲道,隻要一想到,她竟然差點想要放棄救師兄,就會忍不住想要給自己一巴掌。
良久,墨研淡然道:“琅瑾,你有失去過什麼重要的人嗎?有經曆過什麼力不從心的事嗎?”墨研的話中充滿無助,眸底盡是懷念,不易察覺的歎息聲,令墨研嘴角微上揚的弧度,顯得愈是淒美,好似就要乘風而去……
重要的人?力不從心的事?琅瑾嘴角一澀,阿研,你又怎知我沒有?
墨研似乎也並沒有指望琅瑾會回應,不待他開口,繼續言道:“我有,想必你也知曉,鳳族滅族一事。”說到這裏,墨研突然停頓了一下,掙脫開琅瑾的手,一隻手輕輕的撫在胸前。
隨後似嘲似諷道:“但你可知,這裏沾染了多少人的血,才換得我今日的跳動,母後就是其中一個。你可知母後就是死在我懷中的。此後,師尊雖因此對我多照拂了一二,可他畢竟不是親人。但是師兄不一樣,剛到長白山的一百年,我夜夜惡夢纏身,師兄就夜夜守在我身邊,直至我睡著方才離去。有時,整夜不睡也是常事,白天還要照顧我的生活起居,師兄從未喊過累。早些年,當別人都在祈盼著我早些夭折時,亦是師兄伴在我左右,往事曆曆在目,我焉能忘。”
盡管墨研竭力使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平靜無波,可話中那一絲顫音,終究落進了琅瑾耳中,一絲難以言喻的心疼,無端自琅瑾的心底湧出。
他到底都錯過些什麼?伴她成長,為她綰發,教她修行。不由得苦笑,若是活著的人,他或許還能爭上一爭。可他麵對是一個已死之人,阿研,你當真殘忍。
“阿研…。”琅瑾難得收起了嘴角的那抹笑,複雜的俯視著墨研。
“你是在憐憫我嗎?如果是,請你收起你那眼神,我不用任何人憐憫。”墨研清冷的聲音,一如半月前冰冷無情。
“不是……”聽見墨研的話,琅瑾回轉頭,堪堪隻落下兩字便不再言語。
半響後,琅瑾抬頭眺望著天際,意有所指道:“你應該清楚那位並非看上去那麼寬厚仁慈,此事若是被他知曉,阿研擅闖妖界,就是你的死罪,更何況當年妖界滅族後,妖界被封多年,誰也不清楚裏麵的情況,夏枯草或許早已絕跡了。”
“琅瑾我再說一遍,師兄不同於別人,四千多年前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師兄隕落,無可奈何。”墨研看向琅瑾,嘴唇抿緊道:“然,即便代價再大,我也一定會令師兄重生,千年不行,萬年。萬年不行,就十萬年。”墨研抬眼,目光透過琅瑾,落在他身後的玄冰宮上,無悲無喜,瞧不清其中的意味。
墨研神色堅定,掩在袖袍下的手緩緩握緊,墨研又怎會不知琅瑾說的是實話,當年三界大戰後,妖魔兩界皆被天帝設下重重仙屏,要想闖進去又不驚動天界並非易事。
何況當年之事後誰也再未踏足妖界,裏麵的情況到底如何無人知曉,或許裏麵早已是一片廢墟。可那又怎樣?即便隻有萬分之一的可能,她都不能放棄,隻因她別無選擇。
琅瑾被她口中決絕震動,沉聲道:“你決定了?”
“是。”墨研鄭重道。
“阿研,四千一百年前符冉就已經死了,不是一般的隕落,而是灰飛煙滅。即便他重生了又如何,誰能保證他還是否能記得過往的是是非非?”琅瑾神情寂滅,輕聲道。
琅瑾的神情太過悲涼,墨研心底一震,眼微微閉起,半響後才睜開。
“記得又如何,忘了又如何?我記得便行了。”
“罷了,你既堅持,我便是說什麼也無用。”
“琅瑾,總之不管你用什麼辦法?半個月內,我要恢複神力。”墨研頓了頓,擺擺手道“此外,你就不必陪我去了,這件事…本就與你無關。”
無關嗎?琅瑾的聲音有些淡:“我倒是不知在你眼中,竟是如此看待我的?”他轉過起身,朝外走去,背影清冷。
見琅瑾轉身離去,墨研一時間有些怔然,相識千萬載,她似乎極少聽過琅瑾這麼冷淡的話語。暗中思量自己說的話,是否太過了。
琅瑾的背影漸行漸遠,微風起,入眼處,一片紅葉緩緩落至墨研肩上。刺眼的鮮紅一如遠去的背影,刺得讓墨研眼眶有些泛紅,墨研抬頭,竭力將眸中湧動的液體迫回。
“對不起……”她從很久以前就知道她陷入自己的執念中,終此一生,無法逃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