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太後無奈地閉上雙眼,許久挪開同心的雙手,微微歎氣,“罷了!哀家老了,管不著了。心兒啊,你如此優柔寡斷,終究會害了身邊的人,也會害了自己呀!”
這還是多年以來,太後第一次喚她的閨名,或許剛剛同心對太後的舉止有過一絲恨意,此刻卻也煙消雲散了。
如今太後無欲無求,或許真的隻是想保護她的孩子而已。
可是…她不能這麼自私。
即便中毒的不是永泰而是一個普通的孩子,她也不能犧牲他的性命。
她是一國之母,除了是永璉的皇額娘,還是整個大清子民的母親。
同心的腦子越來越沉,身體各處開始酥麻,仿佛千萬隻的蟲子緩緩爬上每一寸肌膚,每一節骨頭,準備就緒,一齊噬咬。
纖弱的身子不受控製地倒在地上,渾身抽搐,所有人都驚呆不已,因為這是她第一次在眾人眼前毒發。
弘曆慌忙地抱起同心,感到懷中人的痛苦難耐,急衝衝朝阿哥所奔去,隨從們也緊隨其後。
一片殘局的百日宴上,陸蕊瑤還蹲在地上,緊緊地抱著懷中的嬰兒,神情恍惚,直到最後被侍女扶回宮中。
徐胤之替同心紮針後,托著疲憊的身子回到永璉和永泰的寢殿。
一旁倒藥的劉太醫瞧見來人後,無可奈何地搖搖頭,“徐太醫,這樣拖下去也不是個法子呀!太子和世子中毒已過了十一日了,雖說一直有您的針灸和草藥調理,但終歸是治標不治本。如今我們研究這解藥,也消磨去藥丸的些許分量了,或許給太子服下還能有一線生機,畢竟他才是未來的儲君呀!還有皇後娘娘,她恐怕也……”
“噓。”徐胤之做出一個噤聲的姿勢,打斷他的話,微微蹙眉,下意識地打量了一下還在安睡的永泰和永璉,朝劉太醫使了個出去談的眼色。
二人才悄悄退了出去,輕輕合上了殿門。
床上的小人緩緩睜開雙眼,卻發現枕頭有些濕潤。
其實從徐胤之踏入寢殿的那一刻,永泰便已經蘇醒了,隻是因為昨夜毒發的折磨,自己的身子至今還有些難受,便躺在床上閉目休養。
劉太醫的話盡數聽在耳朵裏,從他記事以來,叔母便陪在額娘身邊照顧他。
因為那個時候沒有阿瑪,叔母隔三差五就會接他進宮,和璉兒哥哥和敬妹妹他們玩耍。
因為他是弟弟,叔母總是偏袒自己,總是讓璉兒哥哥讓著自己。
雖然他每次見到璉兒哥哥被叔母訓後,總是一副不高興的樣子,但璉兒哥哥一直都沒有在背地裏欺負他。
叔母對他從小倍加嗬護,可是他不能再如此自私了,因為叔母為他付出的已經夠多了。
還有和敬妹妹,她一定舍不得自己的二哥死吧。
從小到大,他舍不得和敬妹妹哭泣,舍不得和敬妹妹難過。
永泰今年不過才八歲,小腦袋已經不知不覺地想了這麼多。
殿門忽然被推開,永泰下意識地閉上雙眼,耳邊響起輕輕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取而代之的又是稚嫩的抱怨聲。
“哎,泰兒哥哥,二哥,你們怎麼像一隻隻小懶豬似的,總是睡不夠。”
一聽到和敬的聲音,永泰欣喜地睜開眸子,一瞬不瞬地盯著和敬圓圓的小臉。
眼瞅著床上的人忽的睜眼,和敬嚇得用小手撫了撫胸口,撇著小嘴兒,“嚇死我了,泰兒哥哥,原來你已經醒了呀。”
永泰緩緩坐起身子,露出兩顆小虎牙,笑眯眯道,“和敬妹妹,你怎麼有空來看我了?”
和敬眨了眨水靈靈的眼珠,攤開另一隻小手,伸向他,“呐,給你的,聽皇額娘說,喝藥很苦的,我特意給你帶了蜜餞。”
永泰小心翼翼地接過她手裏的小紙包,仿佛是接過一件稀世珍寶似的。
“謝謝和敬妹妹。”瞧著和敬有些不好意思地低著小腦袋,永泰又瞧了一眼還在安睡的永璉,輕聲問道,“你就隻給我一個人帶了?”
和敬也瞥向還在熟睡的永璉,小聲道,“你可以分一點給二哥嘛,其實二哥雖然外表冷冷的,但是對我們還是好的。”
永泰慢慢揚起唇角,不可置否地點了點頭,隨即又問道,“和敬如果有一天你看不到我了,你會不會難過啊?”
“和敬怎麼會看不到泰兒哥哥呢?”和敬比永泰小了兩歲,很多事情還是不比永泰想得通透。
“我是說如果。”永泰耐心地解釋道。
和敬倏地拉下小臉,小眼睛也變得紅通通的,低聲道,“泰兒哥哥不許跟和敬躲貓貓,以後和敬要每天都見著泰兒哥哥。”
瞧著小丫頭這個樣子,永泰有些心疼,又問道,“那如果和敬見不到你的二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