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州、武昌,相距不過百餘裏,其間蒼山綠水,陌野稻田,秋意連綿,別是一番風味。蘇軾、嚴羽一行人,且行且觀,悠悠蕩蕩,二日之旅,行至第三天,卻仍未達至目的地。
但蘇軾卻是一點也不顯著急,反而輕鬆自如,看著眼前一片好風光,不禁詩興大發,坐在車頭上高聲唱道:“嶺上晴雲披紫帽,樹頭初舊掛銅鉦。野桃含笑竹籬短,溪柳自搖沙水清。”
一旁駕馬的嚴羽聽著,也高笑道:“蘇大人,真是好雅興啊。”
蘇軾靠在車門框上,笑道:“如此美麗的風景,怎能不叫人身心愉悅呢。”
說著,便又深吸了一口氣,野間的芬芳,泥土的淳香,混合著淡淡的稻穀味,不禁令人身心曠然,仿佛輕衣置身在田地中,肆無忌憚地奔跑,享受著每一秒的自由和奔放。與初來之時的那場雨想比,現在的自然,少了一層雨膜,顯得更加通透,一眼望去,好似看不到邊一般。
遠處的天空,藍白交際,襯著近前的矮峰,綠層層的,好似老龜殼上長著苔蘚,微微一顫,就會伏動起來,跟著便會爬過來一樣。
蘇軾抬頭望著丘陵小山上的白雲,嗬嗬一笑,道:“真不知李白兄,現在是否在同一片雲朵下。”
嚴羽笑了笑,道:“太白劍仙,也確是與眾不同,居然會給對手這麼多休息的時間,還叫他遊山玩水。”
“他前些日早等不耐煩了,都到我家催了催。”蘇軾笑道,“還叫我早些出發,我想這四、五天耗在路上,也不失為休憩放鬆。”
嚴羽道:“可武昌城,還有諸多大家前輩,名人官爵在等著大人,大人何不早到數日,好與他們一聚。”
蘇軾笑著看了他一眼,歎道:“嚴大哥,你既然與我一起勞作過,難道還不知道我的個性嗎。”
嚴羽想了想,道:“畢竟事關緊要,早到黃鶴樓,以作審察備戰,又何不可。”
“你知道我並不喜歡見那些所謂的達官貴人,所以也就放任我如此。”蘇軾道,“小弟在這先謝過了。”
“至於早作打算,蘇軾對於這一役,本就無關上心,對於李兄,更無敵意,戰與不戰,隻不過算作次數,卻無意義。”
嚴羽看著蘇軾一臉的淡然,知道他並不是吹噓或假說,但礙於自身的責任,還是道:“但是……蘇大人,小人鬥膽一句,此戰非同小可,下至江湖,上到朝野,無不關注,就算……就算你沒有一戰的想法,也絕不能退縮!”
蘇軾閉上雙眼,微笑道:“我知道,這一戰在所難免。多少年前,似乎也有這樣的經曆……”
“但是現在,蘇軾既已入了江湖,也知曉不戰而退是絕不可能,所以……”
“大人,我現在隻想問你一句!”嚴羽見蘇軾語氣放緩,略有沉重,便打斷道。
蘇軾睜開眼睛,看著他,道:“什麼”
“你有勝的把握嗎?”嚴羽咽咽口氣,忽然神色鄭重地看著蘇軾,道。
蘇軾輕笑一聲,望向前方的天空,那邊雲朵散去,光芒畢露,刺得人眼不敢直視。而蘇軾卻是直直地盯著它,雖是麵映疑惑,但雙眼卻越發的精亮,折射出來的光輝似要蓋光驕陽一般,可他給的答案卻猶如烏雲,一下便遮蔽住了整片天空——沒有。
嚴羽倒吸一口涼氣,見過蘇軾身手的他,對其的佩服之心猶如長江大浪,而今“沒有勝算”這四個字從蘇軾口中說出,不禁令他遇至寒冬,波濤凝結,霎時墜得粉碎。
“那李三仙,真有如此神通!”嚴羽驚疑地道。
蘇軾笑了笑,道:“蘇某之能,不過繁星明月,而太白兄,卻是烈日當空,光芒四射,令人溫暖,也使人炎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