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那些能力有限而又不信賴自己的人,對於那些覺得外部世界遠遠超過自己能力而不能接受這種事態的人,這些行為是合理的、合乎邏輯的、可以理解的,它們是起作用的。依靠這些辦法,這些士兵的焦慮和痛苦的確減輕了。對於偶而來參觀的人,這些病人看起來與正常人毫無差別。
從實用的觀點看,這些能給人以安全感的機理是健全的,而不是瘋癲的、離奇的和神秘的。隻要我們以新盲者作為切近的類比,這一點就能很容易地看清楚。這些盲者由於能力較前減少,也必然要把外部世界看得更危險、更不可抗拒,並立即精心構築各種安全機製保護自己免受實際傷害。
為了達到這一目的,他們會縮小自已的活動範圍,甚至是閉門不出,除非他們能使外部世界“受到控製”。每一件家具都必須有固定的位置;每一件東西都必須保留在原來的地方;不能讓任何無法預料或意外的事情發生,那是十分危險的。世界必須依然如故,變動意味著危險。從一個地方到另一地方的路線必須默記無誤,一切必要的東西都必須停留在原處。
在強迫性神經症患者身上也能見到類似的情形。這裏有一個基本的問題似乎是有一種對人自身內部的衝動和情緒的畏懼,也許這個說法太過於簡單化。他有一種無意識的擔憂,怕這些衝動和情緒會失去控製,會發生可怕的事情——也許足以造成謀殺。
因此,他一方麵嚴密控製自己,另一方麵他又把這種內心的戲劇性情緒和衝動投射到外部世界並力求控製它。
他在自身內抵製的東西——情緒、衝動、自發性、表現性,他在外部也拒絕,盡管是以一種矛盾心情拒絕。因為他拒絕他的內在呼聲和信號,從而喪失對他的自發的願望和類似本能的衝動的信賴,所以他隻好仰仗外部信號告訴他如何行動以及何時行動,如仰仗日曆、鍾表、日程表、時刻表、資格、幾何圖形化、定律以及各式各樣的規則。由於他愛變化、流動和意外襲擊而使他不能自動自發,因此,他必須攤開未來,計劃未來,使未來嚴格就範,使未來變得可以預測。最終,他的行為也會逐漸“組織”到可重複的程式中。
在這裏我們也認識到有同樣的安全機製。強迫症患者縮小他的世界,回避令人不愉快的人、問題、衝動和情緒。換句話說,他的生活圈子很狹窄,會逐漸變成一個拘束的人。為了便於控製自己的世界,他壓縮外部世界;為了避免他的畏懼,他安排、規範,甚至凍結他的世界,使它變得可以預測並因而可以控製。他傾向於“靠數字”生活,靠規範手冊生活,依賴外部暗示而不是內部暗示生活,依賴邏輯和事實而不是衝動、直覺和情緒生活。例如,一位強迫症患者有一次曾問道,他如何才能證實自己是在戀愛。
極端的歇斯底裏神經症患者,常常用來和強迫症進行對比。對於我們來說,這個問題是沒有多少意義的,因為他的大量壓抑和否認都是回避令人痛苦的知識。很難想像這樣的人能成為什麼科學家,更不要說成為工程師或技術專家了。
在某些多疑的和妄想狂的人那裏,我們還能了解到下麵一些事實:這些人不由自主地需要知道一切正在發生的事情;他們害怕不知情;他們必須了解閉鎖的門的背後進行的一切;那邊的奇怪聲響必須得到解釋;聽不清的話語必須聽清楚。
危險在於不知情,隻要真相不明就存在著危險。這種求知的行為主要是防禦性的,它是強迫性的、呆板的,它是引起焦慮並產生焦慮的。從表麵上看,它僅僅是求知的,因為一旦現實被認為是無危險的就不再引起興趣。那就是說,現實本身沒有什麼要緊。
焦慮世界的解毒劑
似乎當所有這些“美好的”科學詞彙——預見、控製、嚴格、確定、確切、精確、簡潔、秩序、合法則、數量化、證明、解釋、有效、可靠、合理、結構等被推向極端時,都能變成一種病態。它們全都可以被迫為安全需要服務。
換句話說,它們可能變成避免焦慮和控製焦慮的手段;它們可能成為混亂而恐怖的世界的解毒劑,正如也可能成為熱愛並理解可愛而美妙的世界的工具一樣,為確定性或確切性或可預測性等等而工作;既可以是健康的,也可以是不健康的;既可以受防禦動機驅策,也可以受成長動機鼓勵;既可以導致焦慮的緩解,也可以得到發現和理解的歡樂。科學可以成為一種防禦手段,也可以成為通向自我實現的道路的拓路機。
為了不致引起對一個重要論點的誤解,我們必須也注意到那種勇敢的、以成長為動力的、心理健康的科學家。為了估出鮮明的分辯和對比,這裏再一次取其極端的類型。所有這些同樣的機製和目標也都能在以成長為動力的科學家身上發現。
不同之處在於,它們不是神經症的;它們不是強迫性的、僵化的、不可控製的、得不到及時回報時也不會引起焦慮;它們既不是急迫必需的,也不是絕對必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