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玨從沉默變得多話,記得從前總是我一天到晚的在他身邊亂咋呼,現在換他纏著我了,也許是他感覺到了我內心的壓力,為了讓我開心才這麼做的。不過,多虧了他的存在,讓我壓抑的心情好轉了許多。但是,我們都知道,那份近似青梅竹馬的情感已經無法傳達給對方知道了,即使我們兩情相悅也無可奈何。因為當我下決心繼承紅纓教的那一刻,我便放棄了我自己的終身幸福,隻因我是個女子,我的能力沒有男人強,如果我嫁給了哪個男人,那便代表著我將紅纓教拱手送給了自己的心上人。
過了這麼多年,我仍然能看出來,他的心仍被我牢牢的拴著,看來一輩子也不可能掙脫了。本以為我可以就這樣靜靜得做好一切準備,等待著繼承的那一天,可世事難料,那一場大火成了我變得冷血瘋狂的警鍾……
當今皇上的皇兄—燕王,將代表朝廷出京訪遍江湖所有各大門派,自然也包括紅纓教。那一日,是我自出生以來記憶最為清晰的一天。
那日清晨,紮根在湖心島上的海棠花開得異常紅豔,落下的花瓣就如赤紅的雪血柱滴落在地,讓我感到陣陣的寒氣,似乎有什麼不尋常的地方。雖然我那是還不是教主,但父親已將紅纓火令交予了我,這一麵令牌使我擁有了使喚差遣紅纓教上上下下所有人的權力。那天晚上的酒宴,我特別加派了人手,看守在紅纓教大大小小的每一個庭院出口,就連總是燈火通明的聖壇也布置了比平常多一倍的人手,這才換上了火紋鳳的錦袍隨著同樣以一身紅衣的父親母親前往聖壇。
剛進入大堂,宴席間那個滿麵柔光,顯得溫文爾雅的中年男子便引起了我的注意,那個人正是燕王。素問燕王是真真正正的君子,為人正直,豁達,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燕王迎著父親母親和父親坐入酒席間,我忐忑不安的環視打量著大堂中形形色色的人,大多是些王宮貴族,可有些人看上去卻深藏不露。哥哥和白玨分別立在父親和母親的身邊,察覺到我的異常,也變得謹慎起來。回過頭,我正對上一雙明亮而充滿靈性的黑眸,他端坐在燕王的身旁,眼神熱烈的看著坐在對麵的我。
這時我才發現,這個少年郎長相清秀俊逸,在不禁意間便透漏出自己與生俱來的傲氣,他的劍眉間閃動著靈光,似乎世間的一切都容不下他的眼。他與白玨和哥哥不同,他是天生的王者,也許幾十年後他會成為與我針鋒相對的敵手。
恍惚間,我看到燕王的臉上浮起詭異的微笑,我心中暗罵不妙,高聲命令全教進入抗敵狀態,可為時已晚,酒席間,我看到有些迷糊的父親拚命忍著漸漸襲來的睡意,抱著已經昏迷的母親向門外奔去。就在這時,眼前一片火光,照亮了整個聖壇。
待火光退去,我看見血泊中一身紅衣的父親流著眼淚,拚命的向門外爬去,痛苦的呼喊著母親的名字和哥哥的名字,而此時血泊中的父親那雙修長的雙腿卻隻剩下一隻軟軟的斜在地上。大堂內,我的長發飛揚,衣擺狂舞。白玨昏死在地上,口吐著鮮血,歪歪斜斜的桌椅間倒臥者無數身著紅衣臂縛白纓的教徒,眼前一片死狀。
我晃晃悠悠的走出大堂,站在聖壇上俯視著壇下的紅纓教。猩紅的火光照亮了整片漆黑的蒼穹,一股濃稠的屍體焦臭味攙雜著木材燃燒的熏煙朝我侵蝕過來,我用手捂著自己的嘴,拚命抑製住自己體內翻江倒海的反胃感。視野裏的一切都因為高溫而不斷扭曲著,那些曾經的瓊樓玉宇被烈火灼燒出劈裏啪啦的聲響,有的甚至已經變成了一攤木黑炭。這個養育了我十年的家園一夜之間覆滅,眼淚即將溢出眼眶,我又強忍著將它收了回去。
我的溫柔的美麗的母親,我的英俊的寬厚的哥哥,我的幸福的別致的家園,全都被那個惺惺作態,被那個衣冠禽獸的燕王奪走了,我那不可一世的父親失去了他曾經走遍天下的雙腿,他成了一個廢人,這讓一向心高氣傲的父親如何承受。
不能原諒,我絕對不會原諒他,我要報仇,總有一日我一定要他償還在我們紅纓教欠下的血債……
我從夢中驚醒,窗外的海棠花仍在靜靜的飄落。
隻是此時的我隻是一個複仇的傀儡。
隻是那海棠樹下不再有一個紅衣飄飄的天真女孩笑的燦爛,不再有一個笑得異常美麗的少年郎輕巧的將一頂花圈戴在女孩的頭上,不再有一個英俊的男子和女孩在樹下聊天,不再有一個威嚴而不失溫柔的中年男子撫摸女孩的頭頂,不再有一個嬌豔惑人的女子抱著哭泣的女孩……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