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燈塔1(1 / 3)

燈塔

菜九段撰稿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精神偶像,菜九當然也不例外。而且菜九的精神偶像數量頗多,古今中外都有。但所有偶像中對菜九影響最大的,並不是孔子、蘇東坡這樣的曆史巨擘,而是菜九青少年時期的同學夥伴====海濂。

菜九的中小學教育是在文革期間完成的。初中二年級快結束時,菜九所在的當塗中學初二年級各班同時都增加了一批插班生。原來當時有一個教育革命措施,就是小學增設初中年級,這種情況俗稱為戴帽子。當時這種戴帽子教學隻到初二為止。讀完初二,就可以算初中畢業了。據我所知,那個特定年代全國都有類似做法。當時(1972、1973年)那會兒,正趕上所謂的修正主義教育路線回潮,我們安徽省大抓教學,提高教學質量,要把荒廢的功課補回來,於是乎,就有了初三。而那些戴帽子的學校的初二學生,就要到當塗中學這種可以開設初三的學校繼續上學。因此,菜九所在學校就接受了大量這種轉學生,安插到各班,海濂就是被轉學安插到菜九所在班級。海濂不是那種善於主動結交的人,而原先班級的固有群體也沒有讓新來者迅速融入的氛圍,所以很長一段時間裏,菜九沒有跟海濂打過一點交道,對他也沒有什麼印象。但後來的一次考試,讓菜九想不對海濂有印象也不可能了,因為整個年級整個學校都對海濂有了深刻的印象。在那次考試中,海濂的各科成績都是整個年級第一,引起全校轟動,可能在整個學校的曆史上還沒有過這種先例。那個年代的有些課程很荒誕,像物理改為工業基礎知識,化學改為農業基礎知識,什麼水肥土種密保管工的八字方針都成了教學內容,兒戲式的教學內容,學生自然也就兒戲式地應付,而海濂則是一絲不苟地全盤學進去了,應該是拿到了滿分。於是,作為表彰,學校將海濂的各科試卷張帖在圖書館騰空的一間展室供全校師生觀摩。估計這種堪比於個人作品成果展之類的試卷觀摩的榮耀是空前絕後的,之前沒有過,之後可能也不會有了。

菜九的初中後兩年,感覺非常緊張,加上與海濂不熟,相互之間好像也沒有交往。升入高中後,菜九與海濂分在一個班,這時,原來的初中班上的同學一下子就親近了起來。高中開始,初中時的狠抓教學成了修正主義教育路線回潮受到批判,剛剛緊張起來的學習氛圍頓時蕩然無存。我跟海濂等三五個同學,每到放學,就拱到菜九家打撲克,因為菜九家距離學校最近。菜九之流不學習,不等於海濂也不學習,但海濂有一種本事,就是對學習也表現得若無其事,完全與我們這些混日子的同學打成一片,給人的印象是,他也是混日子的人群中之一員。實際上,海濂一定會在結束與我們鬼混之後,另外找時間完成必須的課程學習。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海濂應該是有相當定力與智慧的,他並沒有因為混跡於我們當中,就把應該進行的學習放棄。這在一個十幾歲的孩子身上,是非常可貴也可奇的。而純粹混日子的我們,又是海濂可貴品質的受益者,因為每次到考試的時候,我們這些混子,就會找海濂把答案對好,雖然當時的考試,基本上是開卷,而就是這種開卷,對我們這種混子來說要想做到基本全對也是不可能的。所以,每次考試,我們這個小圈子的得分就非常整齊劃一的高,都是根據海濂提供的母本嘛。現在回想當時的情形,確實非常痛心,所有最佳的學習時光,全被我們浪擲了。估計,海濂當時與我們廝混,也一定會即時就心痛那些虛度了的時光。幾十年後,想起這些,都覺得怪對不起海濂的,怎麼能幫他浪費時間呢。但海濂的所作所為,或者也可以視之為出淤泥而不染吧。

海濂隱匿自己的好學天性並犧牲寶貴大量時間與我等廝混,並不代表他是個隨波逐流的人。有一次,我們的小圈子裏有人說了一句很不是人的屁話,其他的人包括菜九也就聽之任之了,獨獨海濂當場就指出此話大謬,簡直不是人話。於是,說屁話的人立刻就揚言要以武力相威脅,誰知一向溫柔敦厚的海濂也非常強硬地要應戰。雖然我們也覺得那句屁話太不像話,但沒有一個人像海濂一樣敢於撕破臉。我們非常擔心海濂會在動武的時候吃虧,所以一個勁地勸和了。當時在我們眼裏,海濂的形象異常高大了起來,他非常有原則,決不會因為相互之間有交情,就置做人的原則於不顧;也決不因為可能會吃眼前虧,而聽任屁話在他麵前橫行無阻。後來我琢磨,我們當時的勸和可能是多慮了,海濂未必一定會吃虧。海濂不是一個喜歡顯露的人,他會什麼,旁人是很難知道的。比如他熱愛學習,如果不是考試,不會有人知道他學習力之強健一至於斯。看來,海濂的本事不到非露一手的時候是絕對不會顯露出來的。因此,海濂是否擅長打架,還真是一個謎,隻因沒有人見過,而得不到正解。但根據海濂的同齡鄰居都會幾手格鬥術來分析,海濂略通此道,也是非常有可能的。當時他們居住在部隊大院,經常能接觸到特種兵好手,十四五歲的少年纏住人家學格鬥,那些年輕戰士難免也樂意為師一把。我有很多同學都是在那個氛圍中學得了幾手,如果海濂也會格鬥真是一點也不奇怪。海濂的身體也是非常好的,看上去不算壯實,但內勁非同小可。日後的大學期間,海濂的所有體育科目都能達標,就證明了這一點。菜九看上去比海濂壯實得多,體育科考則一項也達不了標。而且不僅是菜九達不了標,在菜九的大學班上,能夠達標的也不過十分之一而已。說這些事後的話旨在表明,即使當時發生了武鬥,海濂可能不會落下風。緊接著那個衝突之後,海濂似乎救過我們的命。那天,我們一夥人在鐵道上行走,突然之間,走在前麵的海濂莫名其妙地離開了軌道走下了路基,其他人也自然而然地跟了下去。就在我們剛下了路基,就有一輛軌道檢修電瓶車在我們身後高速飛馳火箭般地衝了過去。這種場麵過去了近四十年,回想起來仍然心有餘悸,我一直不知道當時海濂怎麼會突然離開軌道,因為身後一點動靜也沒有的,如果遲緩幾秒鍾,死都不知是怎麼死的。所以,幾十年來,菜九都一直保持著對海濂的感激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