脖頸處的衣襟被溫熱的淚水打濕,貼服在皮膚上,被風一吹帶起了絲絲涼意,葉琴之恍惚的思緒和感知在此刻全部回籠,那些似乎被強製遺忘掩埋在靈魂深處的記憶像一把利刃狠狠的刺穿血肉鑄成的枷鎖,渾身上下由裏而外沒有哪一處不在叫囂著痛苦。
大男孩兒哭得久了,終於肯舍得將臉從葉琴之的脖頸處抬起來,欣喜若狂的目光在看到葉琴之重新變得麻木和麵無表情後,登時頓住,然後下一瞬間,眸中的光彩漸漸熄滅……
“原來是我的錯覺嘛?可是我剛才明明聽到你說話了啊?琴之,你快說話啊!快讓我知道,你是真的好了!”大男孩兒哽咽著,撐著葉琴之的雙肩,低垂著頭,任由淚水再次奪眶而出,眼淚珠子就像斷了線一樣的珍珠串兒滴滴答答的滴落在葉琴之的大腿上。
葉琴之被痛苦的記憶弄得麵若死灰,卻在淚水滴落在大腿上時錯誤的覺得那些淚珠蘊含著滾燙的溫度,讓她有種大腿快要被灼燒成灰燼的感覺,她的右腿輕輕顫抖了一下,可惜男孩兒淚眼朦朧並未看見。
男孩兒足足掉了一炷香功夫的眼淚珠子,事後他猛地抬起頭用力擦掉臉上的淚痕和眼花,稚嫩的小臉上滿是堅定不移的神情,“真是不該,媽媽說過男子漢不應該哭鼻子的,結果我還是沒忍住,以後一定不會了!琴之妹妹,不管你好沒好,我都會保護你的!”
看著葉琴之還是沒什麼反應,大男孩兒擔憂之下,歎了口氣,“怎麼感覺病情越來越加重了……”話落,彎腰拾起剛剛被自己扔在地上的甲魚,“我去做飯,你不要亂跑知道嗎?”然後三步一回頭的進了屋。
腳步聲消失在身後,葉琴之羽扇一般的眼睫輕輕抖動著舒展開,空茫的雙眸緩慢地眨了幾下,視線才看向一點聚焦起來……
葉琴之這才認真的打量自己現在身處的位置,之前由於突然來到一個陌生世界,意識還未徹底清醒便被撲上來的男孩兒嚇了一跳,後來又因為意識恢複想起了過去,在絕望和悲傷雙重夾擊下不能自我,根本沒有好好觀察四周,直到現在狂亂的心開始平息,她才能夠安靜下來去想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她現在呆的地方類似三合院,左右兩邊和身後各建了屋子,不過年代看起來比較久遠了,牆壁上斑駁一片,一些紅漆掉落露出底色,甚至有些磚頭也不甘落後的露出頭來,除此之外,地勢環境俱佳,背後環山,門前有水,站在風水角度來講,是一處寶地才是,能擁有這樣一個三合院,至少這家主人的身家應該不至於太寒酸才是,可是除了屋子,葉琴之便沒有見到其它的東西,院前幹淨得太過離譜,一些尋常人家曬的辣椒臘肉之類的食物殘渣都沒有,看起來就好像沒人住的廢屋。
這些念頭僅僅在葉琴之腦海中一閃而過,雖然地方很陌生,她卻沒有太大的興趣和欲望去了解,對自己突然出現在這裏的疑問也不足以讓她產生驚訝更多的想法,除了最開始知道自己離開了暗無天日的黑暗空間小小的興奮了一下,現在的她又覺得迷茫了,已經死去的心,遇到再奇怪的事情也不覺得有多麼重要了……
現在的葉琴之,隻想就這樣坐在這兒天荒地老,等待自然死去,連動也不想動彈了一下,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一個狹小封閉的地方生存太久了緣故,大腦有些遲鈍,甚至不想去思考……
比如說自己的身體為什麼會變小?
比如說大男孩兒為什麼知道她的名字?
又比如說她現在還是不是在原來的世界?
……
心裏的疲憊已經擔負不起她的正常生活,葉琴之呆呆的坐在三合院的空壩子裏,望著河水中不斷翻騰起來的魚兒失神。
身後的屋子傳來叮叮咚咚的聲響,直至一股菜香味飄出,大男孩兒在屋裏叫了幾聲葉琴之的名字,或許是沒有聽到她的回答,屋裏又是一陣窸窸窣窣,大男孩兒再出來時,便費勁兒地拖著一個小桌子走了出來。
他把桌子弄好放在葉琴之身前,“你的病情肯定是加重了,昨天就不該讓你亂跑,害得你被那小王八蛋推下水還發了燒,等吃了飯我再帶你去鎮上找大夫看看。”
知道葉琴之不會理他,大男孩兒勉強的扯出一個大笑臉,重新鑽回屋子裏將剛剛燒好的飯菜端出來一一擺放在桌上。
葉琴之無動於衷,眼睛虛掩著,盯著河水一眨不眨,看起來宛若沒有生命力的瓷娃娃,散發著脆弱的氣息,一碰就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