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彥尚未來得及離開相府,傳送軍報的影衛已經把新軍的消息帶到了。
影衛見江相爺也在,躊躇不語。
方彥卻道:“說就是了,沒有外人。”江相爺哼笑了一下,坐在原處,也不動彈。
“主子,朝廷三萬新軍在路上遇上了我們的埋伏,但他們卻沒有被我們的人纏住。現下他們已經逼近城後了,最多明日就能到達!”
方彥一驚:“新軍那塊料,竟然行的這樣快!”他本來預計埋伏的兵馬至少能纏住新軍三五天,卻沒料到時間大大提前了。他隱隱約約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卻說不清楚:“難不成我低估了新軍?”他默思了一會,忽然問道:“梁將軍那邊有什麼消息?”
“沒有消息。”影衛搖頭,見主子眉頭深鎖,忍不住道:“主子,梁將軍與方家向來交好,又和老將軍是莫逆之交。就算不幫咱們,也不會向著奉親王那老賊的。”
方彥點點頭,交代道:“傳我令,命第一支後援立刻急行軍,務必趕在新軍之前到達。再命段先生派出第二支後援,以防不測。”
影衛得令下去,方彥也準備離開,腳步剛剛抬起,一直在一邊沉默不語的江相爺開口了:“我送你出城。”
方彥一怔,笑道:“相爺是何意思?”
江相爺臉色一沉:“信不過我就算了。”
方彥哈哈一笑:“晚輩絕對沒有那個意思,相爺磊落,若想抓我,也不會等到現在。”
江相爺一撇嘴:“磊落就不用提了。你在我府上這麼些年,又對韻兒一片真心,我破例賣你個人情。”
方彥卻搖頭一笑:“相爺就沒有幾分是賞識我本人?”
江相爺的眼睛眯了一眯:“姓方的小子,你是不是接下來要說‘而今之勢,舍我其誰’?”
方彥楞了一楞,江相爺接著道:“我有沒有日後想依仗你的意思,這你不用問得太清楚。有些話不是非要說出來不可。”他深深看了方彥一眼:“你記著罷!”
江相爺身患慢性風濕病,每月都會去京城薛神醫的醫館調理一番,而薛神醫的藥圃就設在京郊,醫館就在藥圃左近。薛神醫名氣太大,除非特殊情況,很少出門看診,江相爺每月都會帶了三五個仆從前去。隻不過今天的仆從裏多了個方彥。
方彥身穿他從前做小廝時的一件舊衣服,微垂著腦袋跟在相府的馬車後麵。一路上四處可見盤查路人的羽林禁軍,但沒有一個人上前盤問相府的馬車。
城門口大門緊閉,除了平常管理京城守衛、巡查、門禁的五營步兵,還多了一排排禁軍將兵,刀戟雪亮,森嚴威武。出門的人雖然很少,但經過層層審查,通過的速度還是非常緩慢,城門口已經積聚了幾十名排隊等候出城的人。
相府的馬車靠近,守門的步兵五營統領一見相爺到了,立馬讓眾人讓開一條道,一邊還笑著行禮:“相爺,相爺,小的有禮了!相爺這是哪去?”
江相爺掀開車簾,麵無表情:“你查得快一些,我還要趕去薛神醫那。”
那步兵統領一疊聲的道:“相爺恕罪,今天情況特殊,得罪了,得罪了!”他不敢讓手下去查,親自轉過去查看相府的幾個奴仆。
方彥微微抬了抬頭,臉色如常。那統領每查到一個人麵前,那奴仆都會諂媚的笑一笑,叫一聲:“官爺!”輪到方彥時,方彥實在叫不出口,隻是繃緊了臉,一言不發。
江相爺這時不耐煩的催道:“你快一些!薛神醫從不等人!”
步兵統領急忙轉身過來應道:“是,是。查好了!薛神醫是個架子大的,可在相爺麵前也得收斂不是?要我說,就是相爺您大度……”
“行了!開門去吧。”
囉嗦的步兵統領忙去開門,路過禁軍身邊的時候和那個禁軍都統說了幾句話,那都統麵露不快,似乎想到馬車這邊來,步兵統領拉住了他,又說了幾句。那都統遲疑著點了點頭。
城門不情不願的開了一條僅容一輛馬車通過的寬縫,那個統領陪著罪,送相府的馬車出了城。
馬車穿過官道,直奔薛神醫的藥圃,路過一片茂盛的柳樹叢時,一個青衣小廝悄然跳上一株高大的柳樹。馬車走遠了,他重新跳下地,辨認了一下方向,遠遠去了。
江相爺在薛神醫的醫館裏診了脈象,薛神醫照例給他做了艾灸。他坐著馬車進城的時候,天色已經是黃昏了,江相爺隻覺得這一天過得混混擾擾,如在夢中,鬆了一下緊繃的筋骨,長長出了幾口氣。
忽然聽到馬車外有人談論:“你知道嗎?聽說今天方園裏,三皇子擺了一出‘開棺驗屍’!”
“哎呦,驗的誰啊?”
“方夫人!今年七月死的方夫人,硝麵的那個!”
……
江相爺長歎一口氣,腥風血雨,亡人竟也不得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