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子·山木》中曾記載了這樣一則故事。莊子身穿粗布衣並打上補丁,工整地用麻絲係好鞋子走過魏王身邊。魏王見了說:“先生為什麼如此疲憊呢?”
莊子說:“是貧窮,不是疲憊。士人身懷道德而不能夠推行,這是疲憊;衣服壞了鞋子破了,這是貧窮,而不是疲憊。這種情況就是所謂生不逢時。大王沒有看見過那跳躍的猿猴嗎?它們生活在楠、梓、豫、章等高大喬木的樹林裏,抓住藤蔓似的小樹枝自由自在地跳躍而稱王稱霸,即使是神箭手羿和逢蒙也不敢小看它們。等到生活在柘、棘、枳、枸等刺蓬灌木叢中,小心翼翼地行走而且不時地左顧右盼,內心震顫恐懼發抖;這並不是筋骨緊縮有了變化而不再靈活,而是所處的生活環境很不方便,不能充分施展才能。如今處於昏君亂臣的時代,要想不疲憊,怎麼可能呢?這種情況比幹遭剖心刑戮就是最好的證明啊!”
莊子物質生活很貧窮,但是他的精神生活卻並不貧窮。安貧樂道是莊子對自己的要求,也是對世人的忠告。但正如莊子所說,貧窮並非疲憊,安貧樂道的人也並非沒有精神內涵,不思進取。一個人物質上貧窮並不可怕,但一定不要使自己的心理貧窮,心理貧窮才是真正的可悲。莊子生活困苦,但是莊子的精神力量卻散發出耀眼的光輝,他深諳快樂生活的道理,心與物遊,天真爛漫,這種貧窮在某種意義上說是最富有。
春秋時的名士原憲住在魯國,擁有一丈見方的房子,屋頂蓋著茅草;用桑枝做門框,用蓬草做成門;用破甕做窗戶,用破布隔成兩間;屋頂漏雨,地麵潮濕,他卻端坐在那裏彈琴。子貢騎著大馬,穿著白大衣,裏麵是紫色的裏子,小巷子容不下高大的馬車,他便走著去見原憲。原憲戴頂破帽子,穿著破鞋,倚著藜杖在門口應答,子貢說:“嗬!先生生了什麼病?”原憲回答說:“我聽說,沒有錢叫做貧,有學識而無用武之地叫做病,現在我是貧,不是病。”子貢因而進退兩難,臉上露出羞愧的表情。
子貢自以為了不起,聽了名士對於貧窮的看法,他自己的臉上也露出了羞愧的表情。因為他自己實際上有了心病,不能從高層次看待貧困的問題,也忍受不了貧困的生活,更不理解那些善於忍受貧困,而心懷大誌的人。
不同的人對於貧窮的看法不同,標準不同,忍受貧窮的能力也不同。對於貧窮有些人是不得不居於貧困,苦熬貧困,所以覺得貧困是可怕的,這是著眼於物質生活的貧困。還有一些人是甘居貧困,是借貧困的環境來磨煉自己的意誌,這是自覺地忍受貧困。不僅注重自己的物質享受,還看重自己的精神修養,這才是積極地忍受貧困。
貧窮畢竟不是什麼好事。每個人都希望改變貧窮的狀況,但是急於求成或是用歪門邪道去脫貧,不是真正的忍貧,而不過是貪戀富貴罷了。那些販夫走卒,奔波勞苦,雖然生活不盡美好,但他們付出了努力,所以他們的精神充實,將來未必過不上好日子;那些滿腹經綸的人,雖然積累學識非常辛苦,但他們可以用知識來創造財富,一樣能飛黃騰達。相反,許多人心靈空虛,貪欲滿腹,即使家財萬貫,也未必能快樂,因為他們不知道什麼叫做知足常樂,也從不重視心安理得,結果生命裏充滿的往往隻是利益和虛假的諂媚。
【星雲開示】
人生的前途,榮華富貴並不一定就永久快樂,販夫走卒也不是一輩子勞苦,一個人隻要心安理得,恰如其分的做其“本分”事,即是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