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顛顛倒倒好比浪濤……”，老叫花又在唱那個“酒裏乾坤”的神曲了。“爺爺，你能不能唱得再難聽點！”奴兒撅著嘴斜睨著，人家賣藝的可以考武藝掙錢，咱是叫花著裝可憐就好了，唱得如此群情激昂的，好不容易來個好心人也被嚇跑了。
“不喊冤也不求饒……”老叫花像是故意叫板特意大吼一聲，結果午飯的錢又從眼前飄過了……“我一下低，一下高……”奴兒跟著爺爺吊兒郎當地在巷子裏橫晃，他們的下一站是迎春樓。誰會想到一老一小叫花竟然會跑到迎春樓這樣的地方，不過各位看官也不要誤會，人最重要的還是填飽肚子，所以……
“寶媽媽~”奴兒拉長聲音，不顧老鴇直往後縮，將自己黑乎乎的小手就往老鴇那細緞繡裝上摸。老鴇苦著張臉，練練擺手，“呀呀呀~我的姑奶奶啊！”
老叫花嗬嗬一笑，拉過了還想繼續占便宜的奴兒。狠拍了下奴兒的腦門，“你看你把寶媽媽的粉麵桃花都下成張白紙了。”奴兒吐了下舌頭。寶媽媽則長噓口氣，這可是從江南托朋友特意帶回來的水景繡緞啊，就算迎春樓現在日進鬥金，這剛做的新衣服被奴兒這一通折騰還不全毀了啊。所以，寶媽媽隻好委屈地屈尊給這兩位爺下廚做地地道道的叫花雞去了。
奴兒扭股糖似地黏上了新進來的姑娘——落霞。寶媽媽總是嫌這個“落霞”的名字太晦氣，總是喊她“阿霞”氣得落霞姑娘美目隻翻。要說在這作為寶媽媽一生心血的迎春樓裏，誰是老大？不是這財大氣粗的寶媽，不是接客接德正風聲水起的落霞，而是奴兒和老叫花這二位大爺！這倒不是寶媽怕了這兩個臭要飯的了，而是……當然這是迎春樓的秘傳，傳言老叫花曾經救了老鴇的命，而老鴇是個有恩必報的人，所以就成了這個四不像的局麵：白天老叫花領著小叫花要飯，晚上又跑來迎春樓改善飲食。
落霞委屈得雙眼盈著淚，這要是被哪個護花使者看到還不生吞活剝了奴兒啊。在叫花雞的誘惑和老鴇的威逼利誘下，落霞終於成功“說服”奴兒換下了那油抹布般的髒衣服，極其不滿地洗了個熱水澡，邊洗還邊嘟噥嫌浴桶裏灑了太多花瓣……
洗幹淨了的奴兒老老實實地在落霞的小丫鬟福兒的巧手下編了兩個大麻花辮。奴兒撇配嘴，看著銅鏡中那個瑩白的瓜子臉，“這還像叫花子嗎？”氣得福兒直翻白眼。若是奴兒肯老老實實任福兒擺布的話，福兒心中暗暗合計，哼，就奴兒這天生麗質加上自己的巧手肯定把迎春樓所有的小姐們壓下去。
像是覺察到福兒的心思，奴兒突然跳了起來，嘟著嘴斜睨著福兒：“別瞎想哦！我的雞呢？”奴兒暗自搖頭，朽木不可雕也啊……
“爺爺，你為什麼總讓我向落霞討教琴藝啊？”塞著滿嘴的雞腿，奴兒模糊不清地用非人類語言跟老叫花抱怨。老叫花本著老有所養的原則，閉著眼喝著酒，不去和奴兒搶叫花雞。懶懶地睜開眼睛，看著奴兒坐沒有坐相，吃沒有吃相，不由得一聲長歎“唉……”
一襲綠紗裙的奴兒用裙擺擦了擦油乎乎的小手，學著看來的姑娘們的招牌動作，玉手托著粉腮，盈盈一笑衝著老叫花眨了眨眼：“爺爺~奴兒已經很用心地學啦，光《斬風曲》就練了十遍了！”說完不忘還裝作很可憐的，眼淚在眼眶直打轉。
老叫花不由得一愣神，一晃繈褓中的小女嬰已經這麼大了，從來沒有後悔過當年為了救她放棄了一切。但是報仇是她的宿命，難道養了她這麼大就是為了將她送入虎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