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03(1 / 1)

父親站在門口良久,直到扶桑那孤傲的背影消失,他也沒有轉過身。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麼,她也不知道。父親時而望向渺茫的天,時而望向她住的別院,時而也會朝向東南沉思,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他不動,她也不動,一明一暗,就在這冬日的凜冽的寒風中變得冰涼。

“王爺!”隻見父親的貼身小廝衝了進來,“郡主···郡主···”

父親神色一急,怒道:“怎麼了?”

“郡主她······她不見了!”

突然,父親就像是被掐住七寸的蛇,所有的風淡雲輕都化為烏有,震驚、恐懼、害怕······出現在他那淡泊的臉上。

“你先去把扶桑公子找回來,再備好馬車,今夜我要入宮。”

“王爺,未得王命連夜入宮,怕是不妥吧,不如等到明天再······”

小廝的話還沒有說完,視線上移正好對上了父親冰冷無情的目光,身體一顫立刻禁了聲,一福後便飛一般的衝了出去。

父親看著小廝飛奔而走,腳下突然一個趔趄,身子軟倒扶著房門,一手撫上起伏不定的胸膛,臉龐變得刷白,雙唇隱隱發紫。就在一個刹那,胸膛急速湧動,突然噴出了一口鮮血,暈倒在地。

她被震驚在了原地,腦海是一片片空白和剛剛噴湧而出的鮮血,似乎腳上掛了千斤,邁開一步極小的步子都成了奢望。直愣愣地看著父親倒下的身影,猛然間回過神,父親?!她從屋後衝出,向父親跑去。

轉眼間她就來到了父親的身畔。看著那蒼白熟悉的臉龐,看著父親日漸深邃的褶皺和鬢邊隱隱的白發,一顆心像是被野獸瘋狂地撕咬著。

她應該高興才對,她終於報複了眼前的這個男人,終於報複了他的無所作為,母親的死,自己的傷,不正是這個男人造成的嗎?如今他重傷在身,如此脆弱不堪,不正是自己所希翼的嗎?用他的血還了母親的血,用他的傷還了自己的傷,不對嗎?

她一遍一遍的這樣想,嘴角想要扯出一個微笑,一個得意的微笑,可是心為什麼會這麼痛呢?為什麼會這樣?她還沒想清楚,眼淚卻先一步滿了出來,肆意地流著。她用手擦拭,卻發現怎麼也擦不盡,終於,她放棄了,無力地垂下雙手,放棄了一切的偽裝。她,後悔了。

她詫異,當初,她說過,記住那抽筋剝骨的痛,一點一點的償還,可是為什麼當父親倒下的刹那,她想起的竟不是父親的冷酷和無言,而是父親溫暖和煦的微笑。想起他帶著犯懶不學舞的她去賞花,回來一起被母親責罰;想起那年夏天三人泛舟,他為她采的蓮花;想起午後他為她講解的詩詞,她昏昏欲睡,他卻從不惱怒······

八年的辰光,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一彈指卻已經有了那麼多相伴走過的故事。值得想起的太多,值得回憶的太多,多到那一件件、一點點都讓她噬心般痛苦,後悔剛剛的所作所為。她還是愛著他的呀,即使這個男人有千般萬般的過錯亦或是罪孽,他還是她的父親,這輩子最親的人。如今,母親仙去,徒留下她一個人,在這個塵寰,能夠倚靠和信賴的隻剩下他了,這是源自血脈,與生俱來的信任。他不是不愛她,或許他有著萬般的無奈,為什麼自己會這樣衝動,不問清緣由就傷害了這個疼愛了自己八年的人?!

這一切的一切,終於讓她跪倒在父親身旁,爆發出慘烈的哭聲。

她從來沒有這樣討厭和憎恨過自己,為了一點不知所謂的仇恨或者說是一種被忽視而麵對孤單的恐懼,故意躲藏在角落,看著他焦急害怕,以至於如今這般危險的境地。他,吐血了,那血鮮豔得和母親當日的一模一樣。她用手抹去殘留在父親嘴角的血跡,看著血紅的指頭怔怔地呆立。一片殷紅的衣襟同樣也染紅了她的羅裙,這樣豔得紮眼。她再也無法想象,如果,父親,也······不會的!不會的!絕對不會!

痊愈的不多久的嗓子再次爆發出令人心驚的聲音。八歲的女孩,本該如天籟般純淨清明,可是,可是······破碎的感覺再次浮上了她的心頭,這一回,真得好不了了。

仆從極快的從四麵八方彙聚而來,一入院子,眼前的這幅景象讓他們頃刻間慌了手腳。她隻能無聲的以目示意,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