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一個小丫頭過來傳話,周少甫讓素心過去吃飯,素心囑咐了那丫頭幾句,也沒有去前廳吃飯的意思。青玉拿捏的手停了下來,素心知她心思,拍拍青玉的手道:“子罕剛到這裏來,一定很累,今天就在這樓裏吃好了,我讓丫頭把飯送過來。”“表小姐初來乍到,一定很不習慣,過幾天就好了。”“子罕很拘謹,江南的戰爭攪得人心惶惶的,偏偏姨媽又去了,若是還在,怎麼會讓表妹如此辛苦,可憐她一個女孩子在這亂世裏,孤苦伶仃的。”說完,素心拿起手帕捂住嘴輕咳了幾聲,“小姐就別多想了,身子不好就早些歇著,”青玉寬慰她。
當晚,子罕就在素心的小院子裏吃了飯,又和素心說了會兒話,見素心臉色不好,子罕就勸她早些休息。青玉按著小姐的吩咐把子罕安排在樓下的房間裏,子罕略覺得有些不妥又不好說什麼就依了。
“青玉下去了,表小姐若有什麼事情,盡管叫我。”
“謝謝你了,青玉。”
“表小姐千萬不要這樣說,小姐安心住下吧。”說完,青玉就出去了,轉身的時候還不忘帶上了門。
“小姐,這屋子好漂亮啊,表小姐可真有福嫁了這麼好的人家。”綠衣止不住的興奮,一雙眼睛發亮,子罕像沒聽見般,倚在床頭,怔怔地出神。“小姐,怎麼了,又想事情了不是。哦,對了,不是說表姑爺今天晚上要過來嗎?怎麼沒有看見啊?”綠衣一門心思的想自己的事情,不料這話句句都撞進了子罕的心口上。她臉上一寒,厲聲說道:“綠衣,這裏可不是在自己家裏,既然到了這兒,就得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處處小心,不要給表姐找事。還有,不該我們知道不該我們操心的事情,就不要去想,去揣摩了。知道嗎,萬一說錯了話,那可就糟了。這裏大門大戶的,可比不得通城。像今晚這話,出了這個門,過了這個時間,就忘了。”綠衣和小姐一塊兒長大,二人親如姐妹,平素說說笑笑,沒見小姐這般嚴厲過,不過綠衣倒也機靈,明白小姐的意思。早早的服侍小姐躺下,因為累極了,綠衣不一會兒就在小屋裏睡著了。可子罕卻在綠衣走開後就睜大了一雙眼,看著這滿屋子的綾羅綢緞,心中酸澀不已。陌生的氣息不禁讓她想起了熟悉的通城,想起了母親的微笑,和院子裏的花香,想著想著便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第二天一大早起來,子罕沒看見青玉正覺得奇怪,也沒看見綠衣,正要出去看看,眼角掃到青玉從樓上下來,眼眶紅紅的,像是哭過一樣。“青玉,怎麼了,誰欺負你了?”青玉跺跺腳道:“小姐的身子不好了,有犯病了,前幾天還好好的。”說著眼淚就又要掉下來了,子罕一聽素心病了,心中一緊,頓時她想起了病床上憔悴的母親,發病時的痛苦,滿屋子的苦味兒和自己強裝的痛苦,心就一個勁兒的往下沉。“沒有請醫生嗎?”“小姐不讓,說自己是老毛病犯了,躺躺就好了,沒想到竟然發起燒來了,這可怎麼辦?”話沒說完,子罕就“咚咚咚咚”的上樓去了,等青玉反應過來的時候,隻剩下淺藍的群擺消失在樓梯口。
子罕一上樓,就朝臥室徑直走去,素心的額頭上搭著濕帕子,白皙的雙手放在錦被之外。子罕把素心的手放進了被子了,又取下了濕帕子重新濕了濕才又放在額頭上。青玉跟著上了樓,就聽子罕說道:“去把你們少爺叫過來吧。”“可是&8226;&8226;&8226;&8226;&8226;&8226;”“別可是了,看這燒得,都快燒糊塗了。她生著病,自己說的話自己都不知道,若夫人有個什麼,少爺知道了,還不心疼死,快去吧,別磨蹭了。這裏還有我呢。”子罕定定的看著青玉,黑白分明的眸子裏閃著如同黑曜石般的光芒,青玉定了定神,看了看小姐下樓去了。
找到少爺的時候,周少甫正在和那個外國醫生說著什麼,青玉走上前低聲說了幾句,周少甫的臉色就變了:“她又病了。”扭頭和那醫生說了句什麼,點了點頭就朝素心的院子走了過去。
聽見有人上樓的聲音,子罕忙站了起來。進來的正是周少甫,因為閑居在家,周少甫穿了一身淺灰的長衫,仍不減軍人豐姿,寬闊的額頭,深邃的眼睛像是吸鐵石一般,薄薄的嘴唇緊抿著,腳步穩健有力。子罕叫了他一聲,周少甫看了她一眼,道:“你就是素心的表妹?”“是。”子罕朝他身後看了看,並沒有看見那個外國醫生,不禁有些著急失望,周少甫看見她這般神色,不禁笑了笑道:“懷特醫生馬上就來了,素心會沒事的。”“對,姐姐一定會沒事的。”昨晚和素心說話時,素心就讓她改口叫她姐姐,今日心中焦急,就喊出來了,也沒有覺得不妥。周少甫並沒有注意到她的話,朝床上看了一眼,子罕忙借口有事到樓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