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樹叢葉子極密,倒也顯得格外涼快。他緩步深入,遠遠看見了一座簡單別致的木屋。木屋前一方空地,樹蔭遮擋的嚴密,隻有幾點碎金似得陽光瀉下。那個謫仙般的女子便在這一方空地煮著花茶。
“風大小姐。”他禮貌的喚道。
藍風並不言語,她坐在蒲葦席上,慢慢的用竹支輕輕翻動著茶葉。北野乾見她冷淡,自嘲一笑,轉身便欲走。
“三皇子留步。”藍風說道,將剛好的花茶慢慢倒進冰裂瓷杯中。“可否飲上一杯再走?”
北野乾有些錯愕的回頭,卻也不言語,慢步走回去,坐在另一張蒲葦席上,輕輕嗅了一下空氣中的混著葉子味的茶香,臉上露出讚許的神色。待杯中熱力稍退,他拿起杯子小小的喝了一口,不由皺眉。
“此茶極苦。”他不願再喝。
藍風麵紗下的臉似笑非笑,“采錯了花,味道自是極苦。”
北野乾微微一笑,忽的將杯中茶水一飲而盡。
“多謝風大小姐的好茶,恕我有公務纏身,告辭。”
藍風看向那見底的茶杯,一言不發。
得意洋洋的藍澤開心的回到自己的小樓中,對著銅鏡比劃了一個“二”字。然後滿意的看著自己在臉上的傑作,不由越來越開心,最後在房間裏跳起了舞。
“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藍澤突然的閉嘴,因為她聽見了一聲輕笑,而且分明是從自己房間裏傳出的。她眉毛一挑,像是什麼也沒注意到一般繼續扭著身子。“誰放的臭屁,震動了大地,大地人民拿起了武器……”她唱到“武器”二字時,手中的銀針刷的一下飛向自己的床上。師父說在外不許用武功,在家可沒說不能用。
床邊帷帳輕動,一個人不慌不忙的從她的床上爬起來,看身形,赫然是個男子。那人微微一笑道:“不曾想,赫赫有名的藍二小姐竟是這般好玩。並且,這功夫也挺不錯。”
“你丫哪路神仙,報上名來!”藍澤雙手叉腰,準備問他要一份換棉被床單的錢。
“我叫和。”男子撥開層層帷帳,含笑走向藍澤。本來一臉悍婦相的藍澤忽的收掉自己架在椅子上的腿,因為,這個男人長的很帥。
和走到藍澤麵前,低頭仔細看著藍澤的臉,由衷讚道:“很美。”藍澤“嗤”的一笑說,一臉諷刺的說:“樣子挺好看,可惜是個瞎子。”
和避開藍澤的話,“你的美就如這上了白粉的臉,不是一眼就能看穿的,”他頓頓,又說:“可惜一眼被我看穿了。”
藍澤又是諷刺一笑:“看穿我,我內裏什麼樣你知道?”和的唇角爬上一個弧度,從袖中拿出一隻月白色的肚兜說:“你的內裏,是這個樣子的。”藍澤定睛一看果真是自己洗淨的肚兜,不由惱羞成怒。
“找死!”她身形一動,就是一掌劈去。和顯然早有準備,身子一閃便來到窗邊。哈哈一笑道:“鍾山派這招劈天掌你倒用的嫻熟。”他晃晃手中的肚兜,一句“多謝”後便從窗上一躍而下。他的功夫顯然極佳,落地很穩,而且離開的步伐極快極輕盈。
藍澤咬牙切齒的踢翻凳子,剛剛戲弄北野乾的好心情頓時蕩然無存。她心念一動,看來這個房間,自己要好好的把它裝修一遍了。
和一路無阻的走出後院,剛剛走到一片小樹林旁,聽見了藍氏夫婦的說話聲,他連忙走進樹林想要避開,卻看見了一個煮茶的女子。
聽聞藍氏夫婦也走進了小樹林,和一咬牙坐在那女子對麵,裝模作樣的拿起杯子品上一口說:“苦中略有香甜,不細心察覺不出茶中百分之一的甜味。所以品此茗心神必要安寧方可。”
藍風心下吃驚於和的突然闖進,但和對品茗之說頭頭是道,到讓她驚異。她性子淡,並不介意這貿然來訪,隻是繼續做著她的事情。
藍氏夫婦走進樹林,見到自己的女兒安靜的煮茶,隻是身邊多了一人。藍誌邱斟酌一小會,又與夫人對視一眼道:“這位公子是……”
“我的朋友。”藍風回道,聲音平靜無紋。
藍夫人又叮囑了幾句,走前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和。
“不想知道我是誰麼?”和玩味的問道。
“與我無關。”藍風將煮茶的器物端下,站起來便欲走進木屋。
“我叫和。”他說。
藍風停下腳步,麵紗下的臉閃過一道複雜的表情,她沒有回頭,卻丟下兩個字。
“騙子。”
和的笑僵住了,複而略一點頭,讚賞的看著藍風的背影。不由想起藍澤剛剛抓狂的表現。
“還真是有趣呢。”他像是自言自語,然後便轉身走出了樹林。
多年後,他曾想過,當初那個煮茶的女子若是再多停留一時,他也不會那麼輕易的放手。緣起的太淺,又何求路能走得更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