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的雨下得好大,窗玻璃上都形成了小瀑布;還刮著風,風敲打著所有能發出聲響的東西,那聲音,真的很可怕。顏笑躺在白色的床上,用毛毯捂住了臉,這是她最近才養成的習慣——不這樣,她根本就睡不著。
其實,笑現在也沒有睡著,沒有什麼理由,就是睡不著。也許是天太黑了,也許是雨太急了,也許是風太響了,也許是房間太大了……也許隻是一種小孩子的習性,被吵醒了,就不太容易再入睡。
忽然,門外的走廊上,再次傳來一陣規律的腳步聲,剛剛,笑就是被它吵醒的。腳步聲其實並不響,外麵的風聲又那麼大,按理笑是不應該聽得到的,可那皮鞋底敲擊瓷磚地板的聲音,卻清晰的傳進她的耳中,不,也許是直接傳進了腦中也說不定。笑從毛毯下,悄悄探出頭,望了望緊閉的房門。門關得很好,還上了鎖。她再轉頭,定定得看著靠著白色牆壁搭起的臨時床——那是為照顧笑的貼身看護準備的,可是現在上麵卻空空如也。笑輕輕地呼口氣,她一直都知道那個在她爸爸麵前笑得一臉溫柔的女人並不喜歡她,平時護理她時,也隻是做做樣子而已,有時甚至還會忘記給她更換輸液,晚上本該陪夜的時候,則幾乎都不見人影。
笑雖然還小,但在待人接物上,卻已十分早熟,遠遠超過同齡的孩子。而且,常年的住院生活幾乎是封閉式的,她沒有什麼接觸外界的機會,唯一的興趣就是觀察。對笑來說,觀察是一種很有趣的遊戲,可惜,她能觀察的人不多,除了經常在她身邊出現的看護小姐和護士小姐還有醫生外,偶爾能見到的家人也隻有在她做完每月的常規檢查後才會出現的父親。也許,剛開始住院的時候,家裏其他的人還是偶爾會來看她的,現在……
走廊上的腳步聲已經慢慢消失了,笑卻覺得她似乎仍然能聽到,她不是個容易好奇的小孩,但她掀開毛毯爬下床,輕輕地打開房門探出半個肩膀向外張望。夜深了,走廊上的燈被關掉了三分之一,很暗,但是對於夜視能力者卻根本就不會有影響。笑注意到在光潔的白色瓷磚上留下的幾個有點模糊的淡色鞋印——好大的腳,看來,腳步聲該是來自一個高大的男人。像是受到什麼力量的牽引一般,笑走出了她的病房,跟隨著仍在她的腦中響起的腳步聲走去。
這是血庫,笑心想,有點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走到這裏。她的病房在三樓,可這裏卻是地下室,腳下隱隱傳來的涼意提醒她,她好象又忘記穿拖鞋了。是不是該回去了呢?不過,現在也不會有人發現她不在病房的。望著血庫緊閉的大門,灰色的門身在地下室常明燈的印照下,寒氣逼人。打開門,心裏有個聲音在說,但她沒動,似乎是在猶豫,最後,她還是伸出了手,輕輕地碰了下門,門被推開了一點,那麼沉重的門,沒有發出一點聲響。沒鎖?有點奇怪,從細長的縫隙裏望進去,她看到一個同樣細長的人影——白色的衣服,卻不是笑常見的那種白大褂,黑發垂到肩膀下,分不清男女。笑的目光糾結在這個白色的背影上,忽然,人影似乎感覺到了她的注視,慢慢的側過了身子。笑看到了他的臉……好美的人!黑夜一樣的眼睛,爍爍得閃著紅光;筆直高挺的鼻子下赤紅色的唇角邊還殘留著一絲鮮豔的血色——不難看出他在血庫幹什麼。
血庫的門,突然敞開了。
“嗨,小小姐,夜晚在這種幽暗的地方偷窺可不是好習慣哦。”抬起一隻手,擦去唇邊血色,他語氣輕快地道。
“……你是在偷東西嗎?”不知道為什麼,笑覺得眼前的人是好人,軟軟的童音輕輕地揚起。
“也許吧,”他完全轉過了身子,從正麵看,更是接近完美的臉揚起嘴角,“你想去叫人來抓我嗎?”晃了晃手上喝得差不多的血袋。
“……”笑覺得那笑容好象照亮了昏暗的血庫,真的很美,她搖搖頭,“不想”他不是壞人。
“謝謝”
消失了……笑揉揉眼睛,是真的消失了呀,要不是地上躺著兩個空空的血袋,她會以為自己剛剛看見的是幻覺。
小小姐,我是佑,很高興認識你——這是顏笑在昏迷前,直接傳進她腦中的聲音。
這夜,顏笑5歲,第一次遇見她所夢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