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章 本性難移(3 / 3)

“自是如你等所願,朕這就去看看那些個被撐死的魚是個甚樣,你們莫要跟來了。”皇帝不耐地擺擺手,大踏步出了禦書房。

時至深秋,葉落歸根,外頭的天氣也是陰寒諸多,宋墨斂緊了緊肩上披風,心中想的是那吟茨亭四麵臨湖,也不知那人身坐其中,可記得多穿些禦寒的衣物,心下不僅懊悔,怎忘了帶個奴才在身邊,也好在必要時幫忙取了件披風來。

行至池畔,果見一單薄身影靜坐亭中,和著蕭瑟秋風,更添落寞之意。

“天亮了,怎地也不知加衣?”全然沒了方才的煩躁氣息,宋墨斂隻隨手解了肩上披風,披在男子肩上。

“洛筠清這不是折煞奴才嘛,這披風上可是繡著龍紋的,若是被旁人瞅見了,還不得給我再加一條恃寵而驕、蓄意謀反之罪?”君洛彎唇淺笑,嘴上刻薄,手上卻沒甚動作。

“你若要這天下,隻需開口,我自會拱手相送,還附贈一個管理朝政的皇帝。” 宋墨斂臨著君洛坐下,說出這話來,也不知是玩笑,抑或承諾。

“奴才愚鈍,實在不知洛筠清是何作想,這話若是在後宮那些鶯鶯燕燕麵前說了,隻怕不知得招來多少眼淚,可偏生奴才天性笨拙,實在理不清這話中深意。”君洛側身往湖底看去,清清泠泠的水麵偶爾顯露魚蝦,每到此時,君洛便撒一把魚食入水,到了最後,卻是大多魚食直接沉到了湖底。

“你為何總要想法子來氣我?這般當真有趣嗎?”斂了斂眉宇,宋墨斂輕歎一聲。

“洛筠清這話奴才更不明白,若奴才惹惱了洛筠清,洛筠清隻管把奴才貶出宮去,或者直接壓入大牢,又何必在這裏和奴才耗著?”君洛眨了眨眼睛,態度愈發不恭。

“阿洛,你明知朕離你不得,更不會傷害你,卻又何苦處處與朕作對?”起身臨湖,宋墨斂負手而立,眉宇間皆是褶皺。

君洛接著扔自己的魚食,隻靜靜對著湖麵,神色恬淡,隔了許久,方才開口:“宋墨斂,你看這魚,縱然撒下再多魚食,也隻有金魚會被撐死,隻因金魚太過貪婪,總想把一切都攬下肚,卻不懂知足常樂的道理,最後終逃不過一死,想來人也是這般,若是太過貪心,隻怕最後反倒是什麼都得不到。”

“這便是你撒了半日魚食得來的道理嗎?”宋墨斂輕哼一聲,語含不悅。

“並非如此,隻是見著了洛筠清,便突然想通了這道理。”君洛笑著搖頭,好整以暇地打量宋墨斂的怒容。

“朕不放你走,絕不。”眯了眯眼角,宋墨斂對著君洛冷冷笑開,像是為表決心,又像是在說服自己。

“不,並非洛筠清不放奴才離開,是奴才還未決定離不離開,”君洛淡淡搖頭,說得輕巧,“可近來這事兒想得多了,反而愈發拿不定主意了。”

“阿洛,你離不開我。”宋墨斂篤定開口,嚴重卻是閃過不安與期盼。

“這世上,從沒有誰,是離不開誰的。”君洛卻是隻看向湖麵,微風拂過,點點漣漪。

這世上,從沒有誰,是離不開誰的。

這世上,卻也定有一些人或事,縱然離得開,卻也是不願離開的。

正如江山之於宋墨斂,又如宋墨斂之於君洛。

君洛離開那日,正是冬至,天氣驟寒,讓人壓抑得緊。

策馬前行,君洛想的卻是,也不知入冬第一場雪時,那人可能來尋自己?

三十日之後,城東郊外,青籬小院,細雪紛飛,君洛未能等到那個他曾以為自己離不開的男子,不,當初也並非是離不開,僅僅是不願離開罷了。

如今這般,反倒是好了。

君洛緊了緊身上的披風,對著細雪慘淡笑開,那人總是這般,把話說得那般決絕,做起事來,卻又拖遝。

那個人呀,想著的人,終究不是他。

誰是那尾金魚,貪得無厭?

現在想來,竟是他自己了。

初冬的第一場雪,落了地便要融化了,君洛是待到天晴了,才上了路,其實上路的那一刻,君洛便知曉一件事,終有一天宋墨斂會來尋自己,不管多久,不管多遠,一切都不曾結束。

等待一個後續,那麼便也隻餘下這空洞的等待了。

這一日天陰,時值隆冬,想來是要落雪了,本是冷冽的山間此刻更是刮起狂風,吹得人睜不開眼睛。

“主子,前麵路窄,這風又大,怕是上不去了。”一旁侍衛抬袖禦風,卻也擋不住寒風冷列。

宋墨斂眯著眼抬頭,隻見前方山路愈發狹窄,且一側對著千尺石壁,一側臨著萬丈深崖,稍有不慎,便是要粉身碎骨,縱然如此,宋墨斂也隻是淡淡搖頭,吩咐一句:“繼續前行。”

侍衛無奈,隻得從命,方要為宋墨斂開路,卻又被對方攔住。

“你們且在此處候著,若是戌時朕還未歸來,你們便先行下山。”擺了擺手,宋墨斂輕歎一口氣,卻異常堅定地邁出了步子,身後一幹侍衛還要開口,卻已離了那人數步距離,煙霧彌漫間,竟隻覺得那背影蕭索孤寂,落寞迷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