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弘暗中打量著他,隻見他左手端著酒杯若有所思。右手的拇指上依然帶著一枚墨玉扳指,據說那是父皇送給他的,也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總之父皇對他是真的很不錯。但是自己,現在已經為了避禍,隱退於山中休養了,他為什麼還要追過來,明目張膽,不依不饒?他一來自己就遇到了刺客?世間真有那麼巧的事?
他閉上眼睛,氣氛就顯有些尷尬。舉起酒杯,他勉強想打起精神,來應付幾句;但是很奇怪,看著李賢,就覺得疲累,什麼都說不出口,也不願多言。
李賢能感受得到他的目光,他隻是不動聲色的摸著自己的手上的扳指。有些出神,這個病秧僅僅比自己大一兩歲,文治武功,樣樣不如自己。連身體都不如自己。憑什麼八歲監國?衣食住行,全都享用世上最頂尖的,憑什麼?
最讓他不解的就是,憑什麼母後隻在乎他們?李弘、李顯、李旦和李令月,為什麼從來不在意他的想法和感受?
見他們都不說話,姑蘇隻有“哈哈”大笑著打破這沉悶。“來……來……來……今日好酒好菜,讓我們共飲一杯。”
李賢訕笑著,順勢舉起杯子,朝姑蘇和李弘碰了碰。二人又聊起經史來,姑蘇又問他最近讀了何書,可有新作?李賢見他一介酸儒,拉著他東盤西問,言語中不勉有些不耐。匆匆敷衍了幾句,就要轉移別的話題,姑蘇哪裏肯放過這麼好的機會,又問道:“九皇子在《臣軌》一書中曾有言,君上驕縱奢/淫,則臣下應該冒死直諫,哪怕觸柱身亡……當真寫得極好,不知皇子是所感所發?”
“呃……”李賢一下子被問住,其實這些書,全是雍府的學士,和自己的夫子王勃參與編修的。自己真正動筆的並不多。“何感所發”?他低頭想了想,隨口答道:“不過是讀多了聖賢書,偶有所悟而已。”
“原來如此,九皇子殿下真是好文采。”姑蘇說著,又頻頻舉杯,李賢有些無奈,隻得笑意宴宴地應酬著他。
但這一切落在李弘的眼裏,卻全不是這麼回事。剛開始他見姑蘇對他興致頗濃,與他相談甚歡,還認為他是一個很獨特的人。卻沒有想到,他見了誰都一樣,那個人換成是他李賢,也沒有關係。李弘心中有些氣妥。
杜六葉卻有些明白,姑蘇不過是想試探他們的才華為人。他的問題看起來東一榔頭,西一棒子,毫無章法,卻大有深義。
隻可惜兩位皇子,一位昏庸懦弱;一位狂妄剛愎。都不明白他的意思。
李令月一直默默地負責幫李弘布菜,她是出自真心的愛護這位皇兄,生怕他有個閃失。
有時候,李賢也會很羨慕李弘,這就是一母同胞,天性使然吧?他苦笑,向李弘道:“聽說太子皇兄的病,也大好了。父皇母後於後日,在洛水之濱舉辦親蠶大典。特意讓我送了請柬來,太子皇兄到時候參加嗎?”
李弘手中的酒,其實全被李令月換成了水,食之無味,他顯得有些百無聊賴,歎氣道:“本宮雖然比往日要大好了些,但還是很虛弱,這麼喧鬧的場合。本宮就不去湊熱鬧了。這淵歌山清靜怡人,本宮還是在這裏養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