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隻是個宮女,小宮女。
所以我寂寞。
深深深深寂寞。
再過半個月,雷王宮就要辦喜事了,四宮主雷司霧出嫁。夫家是武林世家花家的花錦繡花公子,聽說這花公子是花家唯一的子嗣,生的風流標致,武功也是新一輩裏頂尖的。雷大小姐嫁到這樣一戶人家總算是勉勉強強,差強人意。
我算過,大姐今年已整整二十四歲了,依民間的風俗,早已成了老姑娘,可做為雷家的四宮主,雷家的大小姐,誰敢嫌她年紀大,隻盼祖上燒了高香,能娶她過門就好了。她能帶進門的嫁妝不計,隻說從今以後有雷王宮撐腰,誰還敢不賣三分情麵?所以這次花家攀上這門親,非但不覺得有什麼不妥,反而真正樂瘋了。聽說光隻訂婚時的宴席就大開三百圍,連延九天九夜,不僅花府內,就連花府所在的洛陽城,牛羊魚蝦都被購買一空。
其實說到年紀,雷家有問題的人大有人在,首當其衝的就是大宮主雷明月,他今年已年近三十,仍未婚配。再下來是二宮主雷兆陽,二十六,未婚。三宮主雷飛雪,二十四,未婚。這三劍客至今獨身,害的江湖上名門旺族中不知多少女子仍在苦苦等待。
所以這次司霧宮主出嫁是雷家三十年來的第一次大喜事。隻準備婚禮儀仗就已轟轟烈烈的準備了大半年了,到正日子,還真不知道會熱鬧成什麼樣。
唉,反正不關我的事。
夜晚的風很涼,柔柔的,吹在臉上很舒服,我讓宮女們搬了張湘妃椅在水廊裏,我現在就躺在上麵,小空站在我身邊正用銀簽挑了顆冰鎮過的葡萄給我吃。隔著湖,宮裏養的一支清伶小戲正在咿咿呀呀唱著新曲。我伸了個懶腰,正要賞小空坐下來,忽然聽到耳後有人曼聲吟道:“如此清風,如此夜,為誰獨自臥中宵。”
我大吃一驚,想從椅中跳起來,卻發覺頸中一麻,動也不能動了。本來站在我旁邊的小空也呆在那裏,顯然也同我一樣被那人點了穴道。
我很混亂,這是我十五年來從未遇到過的事情,有人闖進雷王宮,居然有人活著闖進雷王宮!我這麼想著,突然興奮起來,我在第一時間已原諒了這不速之客,我隻想看見他,是什麼樣的人,居然有這麼大的本事!會是什麼樣的人?
可那人並沒有從我身後轉出來,隻聽得他的聲音又悠悠響起:“你就是雷王宮的小宮主吧?果然名不虛傳,如花似玉。”
他的聲音聽起來很好聽,像是上好的玉器在輕輕撞擊,我的心跳的很快,似要破腔而出。這才想起雖然被點了穴道不能動卻能開口說話,立時間卻又不知說什麼好。忽然聽到小空的聲音道:“你…你搞錯了,她…她不是小宮主,我…我才是。”
我勃然大怒,大聲喝道:“你個臭丫頭胡說什麼,你是小宮主,那我是什麼?現在連你也學會欺負我了麼?”
身後那人“呼”的一笑:“好一個繡花枕頭小草包,是非黑白都分不出來,隻怕你的姐姐們也跟你差不多吧。”
我愣在那裏。卻聽那人歎了口氣,喃喃道:“罷了,罷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聲音竟漸漸遠去了。
我大急,叫道:“哎,你別走,你別走!”
那聲音停下來,過了片刻,又響起:“什麼事?”
“你你你,你是誰?”我問。
那聲音說:“你不問我怎樣進來的,意欲何為,倒問我是誰?”
我無話可說,呼呼喘氣。
那聲音一笑:“隻在此宮中,雲深不知處。”
我頸間一麻,血液流動了起來,我連忙跳起,回頭去找那人,身後卻早已空無人影。
小空這時也緩過來,她垂下頭問我:“宮主,我們要不要把剛才的事告訴雷王?”
我瞪她一眼:“不用你多事。”
我恨她,她剛才麵對著我站,一定已看見了那人的模樣,我卻沒有!
我想問她,卻又問不出口。聽聲音,我已知道那人是個年青男子,再問其它倒像有什麼企圖似的。
隔岸的小戲仍在咿咿呀呀的唱,湘妃椅仍在一旁,我卻突然覺得風涼如冰,一點興致也沒了。我不再說話,拂了衣袖往寢宮走去。小空像是受了什麼委屈,也沒有再說什麼,默默的跟在我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