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青的老樹——老作家林斤瀾二三事(2 / 3)

林斤瀾嗜酒大概始於青年時代。據說他在無錫蘇南新聞專科學校學習時,因他年長,常帶著高曉聲、葉至誠、陸拂為等年紀比他小的一些同學到學校附近的小酒館裏喝酒。有一次,喝完酒買單時,大家身上帶的錢不夠付賬,於是林斤瀾脫下身上的衣服抵扣,直到回學校取回錢來付了賬才把他的衣服贖出來。這件事幾十年後,在他的同學中仍然作為一樁趣聞在傳說著。

林斤瀾不僅喜飲,而且有一個頗為古怪的癖好,就是收藏各式各樣的酒瓶子。你若是到他家的書房裏一看,書架上除了書就是陳列著各種各樣的酒瓶子,既有瓷質的、陶質的,又有玻璃的,造型更是多種多樣,越怪他越喜歡收藏。陳列著各種各樣酒瓶子的書架,幾乎占了一麵牆。粗略估計,他收藏的酒瓶子不下七八百種。由於收藏多了,他收藏的標準也就提高了,無論質地或是造型,太一般的就不收藏,而隻要是質地造型好的,有特色的,他就千方百計收集來。他的一些朋友也幫他收集。還是1998年初冬到福建那一回,我陪同汪老先乘火車到福州,再乘汽車轉赴漳州,斤瀾公則由於在京有公務,過幾天由北京直飛廈門。為了打發汪老路上的寂寞,我把湖南作家孫健忠送我的一瓶湘泉酒帶上。就是靠這瓶湘泉酒,一路上哄住了汪老。當喝完酒之後,汪老鄭重囑咐我,酒瓶子不能丟,斤瀾正在收藏酒瓶子,給他帶著。因為湘泉酒的酒瓶子乃黃永玉所設計,造型古樸可愛。到漳州後交給林斤瀾,他果然非常喜歡。從此放進行囊裏,陪著我們漫遊八閩大地,直到帶回北京加入他那收藏的成千上百的酒瓶子行列之中。

林斤瀾是一位有著近半個世紀創齡、著作等身的老作家,但他始終平易近人,而且一直關注著青年作家的成長。在老作家中,像他這樣,堅持讀青年作家的作品,並且能與青年作家心靈溝通的實在不多。

20世紀80年代的大部分歲月,林斤瀾擔任《北京文學》的主編,他常常親自審讀青年作者的稿件,也培養推出了北京的一批青年作家。諸如劉恒、劉震雲、劉慶邦等所謂北京文壇“三劉”,還有李功達等青年小說家,他們的成長,無不滲透著林斤瀾的心血。劉恒原在《北京文學》當小說編輯,後來成為北京作協的專業作家。他的中篇小說《伏羲伏羲》1988年在《北京文學》發表後,轟動了文壇,後來張藝謀據之拍成電影《菊豆》,更引起強烈的反響。這篇小說寫成初稿經初審二審之後,送到林斤瀾處終審,初審、二審均認為作品不錯隻是題目不雅,劉恒還是沒改,隻是到了林斤瀾處終審,才根據林斤瀾的建議改成現名的。據《北京文學》的編輯們說,林斤瀾當主編,是常常要親自審讀稿子的,尤其是新出現的有潛力的青年作者的作品。改劉恒小說的題目,僅是其中一個小例子。

20世紀80年代後幾年和90年代初,我主持魯迅文學院教學工作期間,林斤瀾與汪曾祺二老都是魯院教學工作有力的支持者。他們二老都被我們聘為兼職教授,每一期學員,無論是進修班,還是研究生班,抑或別的專業培訓班,他們都應邀到魯院授課,並輔導學員的創作,有時還到外地為函授學員進行麵授。這方麵我與二老接觸較多。我記得林斤瀾每次來講課,和汪老一樣,都是認真準備的,並且講得很認真很專注,有一些觀點不僅對學員很有啟發,對我也很有啟發。例如關於文學語言的觀點,林斤瀾主張來自外地的學員,要注意學習北京的有生命力的口頭語言,過好語言關,才能寫出好的文學作品。其他如關於小說觀念的演變問題,題材的舉重若輕和舉重若重問題,細節描寫問題,他都有精辟的見解。這些來自他創作經驗認真總結的真知灼見,對學員的創作是大有裨益的。因此,他的課總是受到各期學員們的熱烈歡迎。

林斤瀾不僅關心魯院在校學習的學員們的學習與創作,有一些學員畢業之後有什麼難事求助於他,他總是熱心相助。去年年底,北京作協招聘合同製的專業作家,有一位從外地來的曾在魯迅文學院學習過多年的青年作家擬應聘,此事林斤瀾知道後,給予多方的幫助,熱心向北京作協有關領導推薦,終於使這位青年作家經過評委的一致同意,被北京作協招聘,取得較好的穩定的創作環境。提起林老熱心相助這件事,這位青年作家感激之情溢於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