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前--
“什麼!”死寂的大廳裏傳出一聲顫抖的喊叫,隨後是茶杯跌在地上,四分五裂的聲音,四處散落的碎片如同坐於堂上的那個瘦小婦人的心。
堂下的一眾仆人跪伏在地上,渾身顫抖,卻無人出聲,寂靜地隻能聽得外頭陣陣風瑟瑟。
“你……剛剛說什麼?”高高地坐在首座的女人,此時忘記了她的尊嚴,踉蹌地快步邁到堂前,卑微地跪坐在冰涼的地上,雙眼近乎乞求地望著麵前跪在地上的,前來通報訊息的兵士。
她希望剛才所聽到的一切,都是錯的。
“夫人。”那兵士看著麵前那雙噙滿淚水的眼,不忍地閉了閉眼。“威武大將軍,在與匈奴一戰中,為國殉職,光榮犧牲。”
“什……”
“娘!娘!”
“夫人!”
“快,還不快去請大夫!”
“是是……”
“快把夫人送進內室!”
“娘--”
內室中,威武將軍夫人肖穎悠悠轉醒,卻蒼白著臉,仰躺在錦枕上,怔怔地望著床頂,任由淚水從眼角滑下,隱沒在枕上,深了枕巾的顏色。
阿魁,你為什麼先我一步去了?為什麼一句話也不先告訴我,就要讓我這樣孤獨地了卻餘生?
“娘。”年輕的柳淩挺拔地站在肖穎床前,眼中是濃得劃不開的暗色。
當柳魁還不是將軍的時候,肖穎就與他認識了。
那天,正是盛夏,陽光明媚,天空藍的澄澈,像小樹林後的小河裏深處的水。肖穎屏了氣,沉入了小河裏。她翻了個身,睜著眼透過水看天空。日光被清澈的水濾過,再柔柔地落在肖穎臉上,讓她舒適地幾乎喟歎。
她真想變成一條魚,輕快地暢遊在水中。水麵會離她很遙遠,遙遠地似乎完全不關她的事,水麵外繁雜的世界,也會被隔得遠遠的,讓她不再煩惱。
突然,一陣水花激蕩,打散了肖穎的冥想,一隻有力的大掌死死地捏著她的胳膊,一把將她從水下拉了出來。
“你幹嘛啊!”肖穎趴在岸邊,沒好氣地抬頭怒斥剛才將她從水裏拉出來的人。
“什麼幹嘛?你是豬嗎?要自殺也不要在這裏好不好,你這樣很汙染水源的,難得這水這麼幹淨。”
“誰說我要自殺……啊--”
肖穎發現自己下水時穿的短衣此時已被水浸得濕透,緊緊地黏在身上,全身曲線一覽無餘,而正在與自己爭吵的正是個男人,還絲毫不浪費地瞄著自己的身子,頓時羞怒難當。
“叫什麼嘛,吵死了!”男人翻翻白眼,用一隻手的小指挖挖自己的耳朵,複又從上至下掃了一遍肖穎。“就這身材,脫光了都沒人要看。”
“你……你……”肖穎頓時被氣得說不出話來,一隻手抓起丟在岸邊的衣服擋在胸前,另一隻手指著男人的鼻子,抖抖索索。
“你什麼你啊……”男人很是不屑地盯著鼻子前的那根手指。
“少爺……少爺……”遠處隱隱傳來呼聲。
“哎呀,不早了,得快些回去了。”
說完,也不理睬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肖穎,顧自一路小跑著離開了。
肖穎僵在原地,一陣風吹來,她抖了兩下,趕緊拿布抹幹自己的身子,套上衣服,疾步往家裏走去。
今天是媒人過來提親的日子。想到這裏,肖穎就有些傷心。父親為了自己的前途,所以為自己的女兒物色了個丈夫--是個勞什子的開國功臣家的小少爺。他希望以此,讓自己的仕途平步青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