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軒?”他……他怎麼會這裏?怎麼?不是該踢轎門了嗎?

“欣然,聽我說……”急喘的呼吸起伏在他因病重而瘦弱的體幹上。“我……我最後再問你一次,你真的要嫁給我嗎?嫁給我這個隨時讓你守寡的男人嗎?”

“少爺。”一路扶著他的陸鳴不敢置信的睜大了雙眼,他的主子竟然要這樣毀了自己難得的婚姻。“不能這樣……”

“陸鳴,你閉嘴。我是和欣然說話,不是和你。”嚴厲的斥退了自己的心腹,隔著喜帕,我仍能感覺到靖軒如鷹般淩厲的視線追獵著我。

覆在我手上的那隻屬於男人的大手,在顫抖。

他,在害怕。

沒想到,洛城‘鬼見愁’的陸二少,一位曾經麵對著東方王朝年輕帝王誓要滅城所出師的百萬雄師,也不曾露出丁點懼意的俊傑。這時,麵對著一名柔弱無骨,弱不禁風的少女,害怕得兩手不能自控。

靖軒,你這是在說,我就是你最致命的弱點嗎?

為自己發現了他極欲隱藏卻又昭然若揭的秘密,我,淡淡的笑了。

無數的曾經相遇過的畫麵,從我的眼前飛速而過。

靖軒與我的初次相見……

靖軒喂發高燒燒得糊裏糊塗的我喝粥……

靖軒為我攀崖求藥……

靖軒為我向他人下跪……

靖軒舍身救了我,卻害了自己……

……

而他呢?

他因背叛我,而離我越來越遠的背影……

他揪著我的頭發對我說:我對你好,不過是在利用你……

他在我的麵前和別的女人在床上……

他為了他的榮華富貴,踐踏著爹娘的屍體一步步的向上爬……

他……

他……

他……

……

我的心,漸漸的清明了。

反握著他的手,我的手已不再冰冷。

因為,我已無所畏懼。

“靖軒。”我的聲音輕輕的,泛著滴水般的溫柔,卻透著無可動搖的堅定。“這一輩子,從今天起的後半生,我——莫欣然隻嫁予你陸靖軒為妻,永不二嫁,矢誌不渝。一輩子與你不離不棄,一輩子隻做陸府二少夫人,一輩子隻做你陸靖軒一個人的妻子。”

男人的手劇烈的顫動著。

一滴一滴又滴清涼的水滴,落到了我柔軟白皙的手背上。

“傻,你好傻呀,欣然。”

我傻嗎?

我不承認。

我搖了搖頭,喜帕也跟著我的晃動一起飄搖,如同第一次我與他相見時,那從我眼前飄搖而落下極美的紅花。

“我一點也不傻,因為這世上再也沒有比你更好的男人了,我最愛的夫君。”將一直十指緊扣的手放開,我將一直微傾著和他說話的身體扳直坐正,“靖軒,過了吉時你再不踢轎門的話,今天你會失去洛城最美的娘子了哦。醜話說在前,你想擇日再迎我進門的話,我也不一定會答應的。”

將二人間的對話都傾聽入耳的陸鳴如吃了定心針,率先有動作,將一直扶著靖軒的手放開了,“少爺,快,踢轎門了,過了吉時,會不吉利。”他的緊張兮兮,仿佛他才是今天娶妻的新郎官,而不是他的主子。

朝離十步之遠喜娘使了個眼色。

馬上領會的喜娘捏著尖細的聲音朝天叫嚷,“吉時到,踢轎門。”

隨著迎親習俗過後,攀到喜娘背後的我,和喜慶的吹打聲再次的擦身而過,一輩子一個人僅有的嫁娶迎樂,從此,便與我緣。

今天起,我便是陸府的二少夫人——陸莫氏。

“待二少爺完成成親儀式後,還請各位鄉親父老賞臉來靖府喝杯水酒。當然,除去今天的酒宴外,老爺吩咐為了讓一起分享他的快樂,老爺宣布,二少爺的喜酒從明天起將擺三天流水宴席,宴請今天未能吃到酒宴的鄉親,地點設在迎月樓,界時,更請各位鄉親賞臉,賞臉。”同樣穿上喜慶紅褂的靖府老管家陸德,掩不住的歡喜也洋溢在他爬滿皺紋的老臉上。

“陸老爺萬歲,陸老爺萬歲。”驚天動地的無比歡愉聲,由來看熱鬧而堆滿在青龍大道的數千張嘴裏同時響起。

“請鄉親們靜候片刻,待儀式結束。”彬彬彬有禮的陸德轉身跨步入府,揚了揚手。“阿忠,阿東,關門。”

沉重大門緩緩的關起,隔絕了外頭蜂湧的熱鬧,也隔絕了那道陰鷙、凶狠緊隨著嬌柔倩影的寒冷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