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 愛情一場雨(2)(1 / 3)

寧寧還是一如既往來宿舍找我,有時幫我洗床底下的一大堆臭襪子,有時給我織毛衣,還有時為我買一些高檔衣服和牙膏、牙刷之類的生活用品。寧寧很會“收買”人心,為了讓我同舍的幾個哥們替她說話,還專門為這幾個足球迷每人買了一雙進口的足球鞋。看到我對寧寧的冷淡,同舍的幾個家夥紛紛譴責我是個無情無義的冷血動物,還揚言,如果我再冷遇寧寧,他們將開除我的“舍籍”。

看到這一招不靈,於是,我又心生一計。那是一個周末,我告訴同舍的哥們“回避”一下,那幾個家夥還認為我和寧寧又好上了。下課後,我約數學係的一位特別漂亮的“女詩人”來到我們宿舍,我們興致勃勃地談論著艾略特,談論著天才而薄命的詩人海子。估計寧寧差不多來到我們宿舍了,我便把提前準備好的啤酒和牛肉幹等寧寧送的食品拿出來,堅持要和那位女孩為了“詩歌明天的繁榮”幹一杯。正當我們舉杯暢飲時,寧寧來了,不,寧寧端著一盒我最喜歡吃的“江南米線”來了。當她看到眼前的一切,臉色霎時變得像紙一樣蒼白。然後,她扔下手中的飯盒,便怎怎孽地走了。我心裏不由得一陣慶幸。

半夜,我突然被“嘭嘭”的敲門聲驚醒,寧寧同舍的幾個女孩慌慌張張地跑來告訴我:寧寧吃了三百多片安眠藥,已被送往醫院搶救。我聽後,腦袋“嗡”地一聲響了,也匆忙趕往醫院。

通過整整一夜的搶救,寧寧終於慢慢醒了過來,當她看到床前的我時,馬上又興奮地微笑了,忙問我累不累,我強忍住淚水,搖了搖頭。

這次變故,對我的打擊很大。我清醒地意識到,猛然提出分手,對癡情的寧寧來說是不現實的;但如果繼續和她談下去,將來對彼此的傷害將更嚴重。我必須采取另一種策略。

於是,在一個晴朗的秋日裏,我約寧寧出來。寧寧高興得像個孩子,精心地打扮了一番。

雖然已近深秋,寧寧還是穿了一身翠綠色的連衣裙。我們沿著飄滿黃葉的小徑向山邊走去。一路上,我倆都沒說話。當我們走到我們曾經相識過的教堂時,我停下來,打破了沉默,對寧寧說:“寧寧你認為我們還有必要繼續下去嗎?”“當然有必要。”寧寧眼淚汪汪地說:“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寧寧,我們都不要堅持了,還是讓上帝來決定吧!”我搖了搖頭,無可奈何地說:“──你還記得我們相識是哪一天嗎?”“五月二十日。”寧寧回答。“是的,那一天下著大雨,假如沒有那場大雨,也許我們永遠不會認識的。”我頓了頓,無限傷感地說:“這樣吧,從今天起,我們暫停接觸,直到明年的五月二十日──假如明年這一天還下大雨,說明我們的緣分是上帝安排的,我們就繼續談下去;假如這一天沒有下雨,我們也不要再勉強了,就各走各的路吧!”聽了我的話後,寧寧大吃一驚,她不明白,我何時由一個徹底的唯物主義者變成了唯心主義的教徒。但乙雙冷漠的眼睛告訴她:這是你唯一的選擇。最後,寧寧還是無奈地點了點頭說:“明知道這是一個殘忍的圈套,但我還是不願放棄這最後的一次機會。”

從那以後,寧寧再也沒來找我。聽朋友說,寧寧經常請假,去省和國家水文部門找資料,不知搞什麼名堂。我聽後,很是感動,我知道寧寧是找每年五月二十日的水文記錄,以此來推斷明年這天下雨的概率。

日子一天天過去。轉眼已接近又一年的五月二十日。頭幾天,同舍的那幾個家夥就坐立不安,天天盼望著下雨。為此,這幾個無聊的家夥還去求助於當地的空軍放催雨劑,結果被當作神經病趕出了機場。但我的心一直放不下,非常擔心這天真的下雨。

直到這一天終於來到了,這一顆懸著心才放了下來。因為這天天氣格外晴朗,別說有下雨的跡象,就連一絲雲彩也沒有。但見萬丈霞光中一輪紅日徐徐上升。真是天助我也。我想,寧寧從此以後肯定不會再來找我了。但同時我也有一陣陣心疼的感覺。

這天睡覺前,我們宿舍的幾個被酒精燒紅了眼的家夥,望著滿天的星鬥,大罵老天爺不長眼,其中一人竟“嗚嗚”地哭了,說可憐的寧寧不知怎麼度過這個難熬的夜晚。我躺在床上一聲不吭,心想,任你們鬧吧,等到十二點以後,我就徹底勝利了。在同伴們指桑罵槐的埋怨中,我竟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夜裏十點多鍾,我突然被上鋪的同伴喊醒,說:“張正直,你醒醒──你聽,外麵是什麼聲音?”我不由得打了個寒顫,豎起耳朵,但聽見雷聲大作,傾盆大雨打得樹葉“沙沙”作響,我匆忙拉亮電燈,窗口的屋簷下,雨水順著瓦沿已形成了“瀑布”。刹那間,我仿佛瘋了似的,推開房門,衝了出去──那是怎樣驚心動魄的一幕,那是怎樣亙古未有的一場特殊的“大雨”!我心之星空殞落了,我呆呆地站在那兒一動也不動:但見宿舍前麵不遠處的月亮湖邊,有四十餘支噴灌式水龍頭在路燈的照耀下正對著我們宿舍噴灑;我們宿舍的窗台上麵,一台高分貝的大功率音響正播放著“雷鳴交響曲”;濕漉漉的寧寧竟癡情地站在我們宿舍的門口。我淚水再也抑製不住了,像正在噴灑的水龍頭,嘩嘩地流了下來。幾乎是撲上去的,我將寧寧緊緊地攬在了懷裏,然後,開始肆無忌憚地吻她。

寧寧,消瘦的寧寧差一點昏倒在我懷裏。周圍所有的窗口都拉亮了電燈,傳來了一陣陣熱烈的掌聲。

“雷”聲更猛了,“雨”更大了。

後來,我和寧寧的愛情遭到了寧寧父母的堅決反對。大四那年,寧寧被父母騙回家中後,即被送往日本留學。為此,我曾多次到寧寧家中找過她父母,懇求讓寧寧嫁給我,但都被拒之門外。不久,心灰意冷的我畢業後回到了原籍。從此,和寧寧失去了聯係。光陰歲月如流水,十年別是一重天。十年後,我回母校參加校慶。學校裏的變化真大,原來我們住過的平房都已變成了高樓大廈,在月亮湖邊,我遇到了從日本留學歸來的女同學青。青告訴了我這樣一個辛酸的故事:寧寧在日本完成學業後,即被留在她父親在日本開的一家電器公司工作,終生未嫁。數年後,無疾而終。青說完,從提包裏慢慢地掏出了一封信說:“這是寧寧彌留之際委托我帶給你的。”我輕輕展開,隻見上麵有一行熟悉的筆跡:“風,我曾想過,一生中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變老,現在看來是不可能了。我先走了,祝願你能找到一個好妻子,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但千萬不要和她訂來世的盟約,來世,我在天堂等你。”我一陣暈眩,淚水禁不住地流了下來,眼前的建築,喧囂的人群在我淚眼裏慢慢隱去,時光唰唰地倒流,我仿佛又回到了十多年前的那個雨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