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基本不留意大廳裏的場景,我覺得那是看不透的迷,我覺得這些迷在窗外的視線裏才逐漸有了線索。我想起那個女人,從3年以前往上推,那麼多次她挽著我來或去,都出現在此時的視線裏。而最後一次,她獨自離去,我是真的看見過的,卻無法再看見第二次。
我似乎也信一見鍾情,盡管我從沒這樣見和鍾過。昨天晚上我看見她時她正在跳舞。1小時後她問我:“因為我漂亮?”我說:“是。瞎子也眼前一亮。”她凝視著我:“我也是這樣的瞎子。明天,你約我。”沒任何猶豫,我說,老樹咖啡。
晚上7點我在老樹咖啡吃飯,我等她。在她一直的凝視中,我像一個高僧,心不跳膽不寒。
你喜歡肯德基嗎,你去過少年宮對麵那家肯德基嗎。她喝下一大口那種很甜的紅酒,開始述說。
我學外語的,小語種,我沒想到這個行當這樣賺錢。3年前剛畢業時我在肯德基打了4個月工,就是少年宮對麵那家。打工收入比讀書時家裏給的生活費少得多,而且在學校我年年拿獎學金,比起來那幾個月我過得很拮據。我一直在前台,3個月後做到IC,前台值班經理,按原計劃這時我應該離開,一件事讓我多留了一個月。
你知道所有的報道都稱洋快餐是垃圾食品,這一點不妨礙洋快餐在中國迅速發展,幾乎每一家肯德基都是顧客盈門。洋快餐寫出來的目標是:100%顧客滿意。那時我理解成服務精神,後來,我的理解是人生的技巧。
你很難想象這樣一家店前台工作要忍受怎樣的委屈。我保持友善微笑,抑製內心的不由衷。直到有一天,我遇見一個男人。那時我是收銀員,他在我這台機上點了一個兒童套餐。兒童套餐附送一個玩具,最後我把玩具遞給他時,他趕在我的笑容前,對我微微點下頭,笑了笑。
以後我看見他很多次。他總是一個人來,總是隻點一個兒童套餐,總是帶走一個玩具。另外,他總是等著來我這台機。有時候這也需要一點技巧。我就像擁有能夠看穿芸芸眾生的火眼金睛,看著他。偶爾,我想,我不在的時候,他的目光掃過整個櫃台,一點失落。因為,偶爾,我會意識到他沒來。
做到IC後,工作任務包括巡視以及與顧客溝通。那天,我看到他坐在角落,細心安裝剛拆封的玩具,餐品放在桌上沒動。我走過去,他停下手,熟悉的微笑。我對他說:“先生,也許你該帶兒子一起來呢,我們這裏兒童區是經過精心策劃的。”然後,我覺得,我的話像一顆子彈射穿他的心。
他的眼神像一滴墨掉進水中瞬間散開。他踉蹌著站起來,仿佛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對我說,她是我的女兒,她是我的女兒。
就這樣。我又呆了一個月。我隻是等他。他再沒來過。一個月後,我離開了,離開這個城市,在另外一個城市找到不錯的工作。每年有那麼1,2次,我回來,很多同學在這裏安定下來,和他們相聚很開心。我也去少年宮對麵的肯德基,我也隻點兒童套餐,拿走一個兒童玩具。
夜色深了,天空泛著暗紅,霓虹燈在窗外閃爍,把一片七彩的光映在她身上。她的臉半掩在披開的長發中,雙手擱在桌上,握著那個小小的精致的玩具。
我隔著桌子傾向她,伸出手,輕輕撫在她的臉上。
初戀那場雨
喧囂的人群在我的淚眼裏慢慢隱去,時光唰唰地倒流,人仿佛又回到了十多年前的那個雨夜……
每個人的心底,都有一座埋葬著初戀情人的墳墓,那是生命的狂流衝不掉的。
那一年,我在北方的一所大學讀書。這是所古老的大學,學校的建築群還保留著明清時代建築風格。周圍綠草如茵,樹蔥蘢,環境十分優雅。學生宿舍都是青磚瓦房的建在學校附近的月亮湖邊,東側是男生宿舍,西側是女生宿舍,男女生隔湖相望,伊人在水一方,頗有幾分浪漫氣息。
我的宿舍就在離湖邊最近的一排瓦房裏。宿舍裏邊連我在內共住著六名男生,他們和我都是鐵哥們。他們標榜的是“60分萬歲,多一分也浪費”,先後一個個墜入了愛河。到大二那年,宿舍裏隻有我一個是單身漢了。不是我不討女孩子喜歡,也不是因為我相貌長得對不起觀眾,其主要原因是因為我是個農村孩子,家裏很窮。我深知麵朝黃土背朝天、土裏刨食的父母的艱辛,對於“花前月下”是不敢奢望的。常常羨慕城裏有錢人家的子弟,打扮得像港台片中的公子哥們,挽著如花的女友在校園湖邊那波光塔影裏招搖。為此,我心裏總有一種莫名的失落湧上心頭。為了打發寂寞的時光,我愛上了文學,也許是對純真愛情的美好向往;也許是對孤獨心靈的一種渲泄,我盡編一些描寫才子佳人、風花雪月、鴛鴦蝴蝶派的愛情故事。當這些被冠以“青春美文”的文章發表在全國一些流行雜誌上時,整個校園裏沸騰了。那時候,身穿一件洗得發白了的中山裝的我,在那些俊男靚女們眼中,那是典型的落難才子呀!於是,便有許多窕淑女向我秋波頻頻,但我始終不敢有半點非分之想。我總認為,城裏長大的女孩都是溫室裏的鮮花,經不起風端的愛情考驗。那時候,我理想的愛情模式就是找一個從農村長大的女生,能和我共擔一肩風雨,牽手走這漫長的一生。可我們班裏沒有一個合適的,盡是些從城裏長大的嬌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