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0章 今生摯愛(1)(3 / 3)

劉民起擔心她無法承擔,費盡心思使消息無法抵達,卻終究被親口說出來。

他覺得自己殘忍。

果然,19歲的章如瑾在突如其來的噩耗中全然崩潰。她將所有痛苦一並發泄到劉民起身上。第一次那麼粗暴地拳腳相加。在日光灼灼的郊外,她的眼睛裏竟有了記恨的神情。一拳一拳都砸在劉民起的心上,仿佛她的家和幸福,期待和希望,都是被他親手毀掉的。

可是那一年年底,章如瑾終究還是嫁給了劉民起。他執意要照顧她,對她的倔強拒絕開始有強硬的姿態,一意孤行地將申請送到組織一層層審批。直到批準下來的那天,正是全國歡慶的新年,他拿著那張薄薄的寫了批準字樣的申請才流下動容的眼淚。

他說,如瑾,從現在開始,我還給你一個家。

被凍傷的生活

在和劉民起的結婚照上,章如瑾好看的臉像是被凍傷了。很革命的表情。

婚後的生活很平靜。劉民起覺得,似乎是太靜了一些。他再也沒有看到章如瑾的臉上露出過當年在曠野中那種寧靜的笑,亦再也沒有聽聞她似當時郊外那樣天崩地裂般的哭泣。就算是在排練節目的時候,她的唱腔依然如同西北的風,凜冽地刮過他的心。她對他始終冷冷的。還是有點孩子般賭氣的意味。

他知道她的家世來曆,知道如非那一番局勢****,她永無可能嫁給他這樣一個庸常的男人。也許是從第一次見麵開始,劉民起對著章如瑾就始終有種卑微的臣服感。於是他小心翼翼地在婚後改變自己諸多粗糙的生活習慣以迎合她。但章如瑾的心似乎留在了破碎的記憶裏,並不為之所動。他很因此慚愧自責,隻得用加倍的耐心和善意,企圖將她的心慢慢溶解。

生活像是被凍傷的魚寂靜潛行。直到1966年那場浩劫。

章如瑾不記得自己是怎樣被人們從家裏粗暴地拖出來,遊街,辱罵,被扣上莫須有的罪名。她的家世被好事者翻了個底朝天。所幸當年父親送她參了軍,此後又一直是文工團的骨幹分子,這才保全了性命。劉民起一路追著遊行的隊伍,叫她的名字,為她奮力去擋那些殘羹剩飯白菜鞋幫。章如瑾在混亂中看著他著急心疼的樣子,想到婚後的生活,自己更像一個冷眼旁觀的過客,沉溺在自己的記憶中,以冷漠給這個愛她的男人最殘忍的懲罰。

而他,不過是在愛她。又何罪之有。

像一顆樹

此後的十年是漫長隱忍的十年,也是相濡以沫的十年。在那些驟然降臨的暴風疾雨中,劉民起一直站在章如瑾的身前為她抵擋承擔著,他說不出來什麼深刻動人的話,隻是以一種近乎頑強的姿態固守。像一棵堅韌的樹。

章如瑾的麵容慢慢有了時間的痕跡,線條卻早已經柔和下來。她為劉民起做飯洗衣生兒育女,教他識那些艱深的文字詩句,他要學她喝咖啡,她便想方設法在家裏偷偷煮,顏色好看的羅宋湯也是那樣的年月裏學會的。離亂人世,想得起的竟更多是溫馨。

他曾經說要給她一個家,他做到了。她想,她便有義務要給這個家溫暖。

生活開始有了幸福的煙火氣息,兩個人在動蕩歲月中的相守也有了相敬如賓的意味。上天終究沒有舍得太為難他們,蒼茫十年過後,又是寧靜祥和的三十年。兒女大了,他們老了。在新搬的小區裏,滿頭白發他們竟然被社區一致推選為夫妻模範。

去街道辦領榮譽證書的時候劉民起一個人,章如瑾等在門口,說一把年紀了挺不好意思。劉民起出來的時候臉有些紅,看得出來他很高興,還得意地對她揚了揚手說,弄得像模像樣的呢……話沒說完便一頭栽了下去。送醫院的當晚就去世了,醫生說是腦溢血。

那天是2006年11月18日。劉民起在彌留中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不要哭,對不起。

章如瑾記得清晰。那是她為劉民起掉的第一滴眼淚。那一瞬間她才知道,什麼是深愛。

是的,她深愛這個樹一樣的男人。

尾聲

2008年,章如瑾78歲。她常常在和煦的午後陽光中感覺自己的血液流動得越加緩慢,她想起劉民起第一次喝咖啡時強忍苦澀的表情就笑了,潔白的皮膚上皺紋像梔子花瓣安靜地鋪開。她仍然置身於他給的愛情裏,不曾失去。

噬情師

他們是地獄的使者,是地獄派到人間的殺手,他們是死神中的最高級別,他們的職業被人們稱為:噬情師。他們被地獄創造,然後播撒於人間,他們活著的使命隻有一個,就是殺死那些他們愛著的人。

他們是真正的殺手。

可是,也並不是所有的噬情師都是冷麵無情的。有很多同類的噬情師是非常善良的,他們因為不願意傷害自己身邊的人,於是偷偷地躲到了一個隱秘的地方,過著隱姓埋名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