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6章 春夢了無痕(5)(1 / 3)

每當夜自習結束,高飛的天空裏雖然是黑幽幽的,但有一片曾經明媚的陽光使天空的夜色呈現出輕柔的、隱約可見的淺藍色。

雪花的那一雙眼睛也呈現出從未有過的淺藍色,他在仰望天空——那雙清澈的淺藍色的天空在仰望高飛,他每晚在高飛家公寓樓下拉琴。

每晚雪花開場拉奏的的音樂仿佛百靈鳥在向高飛歌唱或問候:

告訴你!告訴你!高飛!……

高飛,高飛,我們的頭上的天空是多麼高呀!你出來看看,你出來仰望!

接著,雪花拉的是二胡大師劉天華的《病中吟》:

雪花手中的二胡兩縷細細的弦絲魔術般地顫抖出一聲淒楚哀傷的音調,仿佛是一隻被獵人打傷離群的鳥兒,躲在樹林的角落舔著傷口哀鳴……琴聲悲戚幽怨,一聲聲呻吟,一聲聲呼喊:

我痛!我痛!……

太陽!太陽!我渴望溫暖!我渴望光明……

高飛的房間,厚厚的窗簾露出一條縫。

雪花已沉浸在二胡的演奏之中。他隻想把自己心中最能表達的思想通過手中這把二胡傳達給高飛——因為世上一切最美的事物都可以用音樂來表達,音樂的每一個音符就像夜空中點點繁星在我們心中激起愛的召喚。

雪花拉的第二支曲目是高飛在那次校園藝術節上用大提琴伴著雪花演奏的,意大利作曲家比西歐的《媽媽》:

雪花的二胡拉奏出的《媽媽》和高飛用大提琴演奏的《媽媽》略有不同,高飛反複演奏的《媽媽》的曲調,演奏出的是愛的呼喚,聽著,聽著,就能想起自己幼年時受到母親無微不至關懷的情景。而雪花用二胡拉奏出的《媽媽》仿佛是從莫紮特的《渴望春天》脫胎而來:

雪花右手的拉弦稍稍一抖,音調就進入了鋪滿白雪的大地,琴聲在柔和中漸漸高揚,春天的潮水已開始喧騰,飛得低低的雨燕在河麵上畫著浪線,小草的嫩葉在朦朦細雨中簌簌搖曳,小羊們蹦跳著在陽光明媚的河岸上,嘴裏叫著:媽媽!媽媽!雪花拉奏出的音響流動是渴望母愛——春天是充滿生命力的,母愛就在春回大地之中:

春天!春天!……

春天就是渴望母愛,母愛就是孩子的春天!

……

高飛的房間,厚厚的窗簾的縫拉大了。

雪花接著拉的還是二胡大師劉天華的曲目:二胡獨奏曲《空山鳥語》:

雪花淺藍色的眼睛深情地仰望了一下高飛房間的窗戶,弦絲輕輕一抖,夜空中又出現了與剛才《病中吟》不同的另一個世界。經過一個殘酷的嚴冬,冰雪開始融化了,溫暖的霧氣宛如透明的薄紗在山林中輕輕繚繞,山澗的小溪也蘇醒了,叮咚叮咚地唱著歌打破了山中的沉寂,樹上的鳥兒呀,比如紅眉呀,黃鶯呀,斑鳩呀,百靈鳥呀也和著小溪的歌聲唱起來,它們從樹木的一棵枝丫上唱到另一棵枝丫上:

嚴冬過去了!嚴冬過去了……

春天來了!春天來了!我們唱歌!我們跳舞……

高飛的房間,厚厚的窗簾已拉開了半麵。

“黑夜倉皇逃竄,曙光即將來臨。”雪花的琴弦上跳躍起意大利文學大師但丁的偉大詩句,接著音調快速轉換成急促而變幻的旋律:雪花拉的是最近學的特地為高飛演奏的貝多芬的鋼琴奏鳴曲《黎明》。

雪花借用二胡善於拉低沉悲淒的曲調,在拉奏出急促而變幻的旋律後,反複在琴弦上演奏一段仿佛春天或者母親或者戀人親切而低綿的呼喚,像耳語,像低訴,像撫摩,像手指在心房上輕叩……隨後,音調由這種親切而低綿的呼喚漸漸轉為熱烈的期待,最後黎明光芒四射,輝煌一片:

黎明!黎明!……

天色破曉!晨光曦微!一輪紅日冉冉升起……

紫色逐漸跳躍在高飛的窗上,高飛終於開始了淌淚的初曉——她拉開了整個厚厚的窗簾,在晨曦中凝視著窗下拉琴的雪花:雪花!雪花!……她的耳旁又響起了自己最喜歡演奏的德彪西的的鋼琴曲《雪花飄舞》,她仿佛看到漫天飛舞的雪花,就是雪花的心,一朵一朵在自己心中融化了……

很久以來,高飛總是在懷疑自己的記憶,她常常想:雪花每晚每晚在自己的窗下拉琴是不是自己生病時出現的幻覺,於是,她有時為了證實世界的真實,常常會在雪花拉琴時在窗台上大喊:“雪花!雪花!雪花!……”直到雪花聽到他的喊聲,不得不中斷手中拉奏的曲子,高聲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