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怡香院的文人雅士不同,這裏更多是達官貴人、有錢的公子哥常駐足徘徊的地方。
那時蘇州城的青樓女子雖未細化,但也有個三六九等之分,諸如怡香苑這類一等二等場所,裏麵的女子要的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故裏麵女子清高淡雅,多數是賣藝不賣身的。
至於極個別的,當然暗地裏也會有所不同。
單說這暖翠樓,迎門一牌匾,上寫“雅俗共賞”,字跡揚揚灑灑,龍飛鳳舞,既不歸任一種字體,也不源於其他書法,看來,應為自創形體,僅供娛樂消遣用。
這樣看來,這裏倒沒有很深的講究,卻也隨意。
莫久久口袋缺缺,隻得厚著臉皮坐下,當然有人自願請喝花酒,也屬難得。
這樓閣,像莫久久這類的平常人偶爾去聽聽評唱,賞賞舞姬,最多是點兩份小菜,甄上幾杯小酒過過癮罷了,至於後續的節目,招妓包間或者別個的,隻能遠觀難能褻玩。
而沈家大小姐,因為常居深閨中,對外界的稀奇傳說很感興趣,加之沈纖染天生不安於平淡,也不管影兒身為女子的處境,屢屢命她到這種酒色場所尋求當街故事以及有錢有勢幾家公子少爺們的風流韻事。
沈纖染同影兒不同,她對樂妓們的唱功倒不在意。也偶然興起學習舞藝,但總是興趣缺缺。
但是為了顯示自己見識廣博,蘇州城又新興起了什麼曲子啊,某某又改編了某些詞調什麼的,莫久久知道都會特意講給她聽,甚至每每能在小姐麵前吟上一段,不過小姐不喜歡她的嗓音,通常不會希望她每次都施展才藝。
因此,雖然影兒的本職是保護沈纖染,一來二去,反倒成了她的收容器,什麼女紅啊,琴技啊,以及書寫畫畫的都需代她完成,倒不是雙兒不想,實則天賦不及影兒,故此隻得天天圍著沈纖染大小姐長大小姐短,順便將影兒鄙視一遍。
就因為這樣。別的女子奴婢,都待在深閨中歇宿,她卻不得不踏著月色來去叢叢,在生生色色的汙聲穢語中、酒色間穿梭假寐,有時一待就到夜半三更,沈府後門都閉了,無奈隻得翻牆而入,回房眯不得半個時辰,又被雙兒他們支喚起來打水供小姐洗漱。
再看身上的紫紗衣衫,這還是從落塵公子哪兒討來的幾年前的舊衣裳,近年來,公子身形越發挺拔,這件衣衫尺寸明顯小了,影兒聽說,又恰好苦於沒錢打點一身男裝,因為小姐不會想到為她置辦行頭,她便討來試穿,原以為要費盡心思進行修改,沒成想套在她小巧的身上正好合適。
這件衣衫,雖然比不得眼前這幾位貴公子衣著華貴,但對她來說,既不張揚又不粗劣,關健是洗了穿穿了洗也不見壞,材料也屬上成,掂著不帶腰佩的衫圍,她滿意的點頭。
“幾位常來?”莫久久無所謂的開口。
“若常來自相熟。”意思是你搞錯了,我們跟你不同,煙花柳絮之地,怎麼敢說相熟?
“哦。”莫久久眨了眨眼,不得不對這位官宦子弟另眼相看,常有機緣,卻能做到不染脂粉,到是很難得。
“莫公子應是常客吧。”尚未看她輕車熟路的樣子,麵孔上、眼眸中全不見一點稀奇和訝然。
“嗬,算是吧。”莫久久倒不否認。
尚未幾人相視後,聳聳戶並排走向前庭正中央位置。
談笑間,堯申棋打開話匣子,酒酣耳熱,非要把著莫久久講去年花魁奪魁之事,莫久久坐開一尺,對他的的觸碰很是抵觸,同時更對他的話題表示不屑。
“咦?莫非莫久公子聽過?”
“非也,親眼所見耳!”
“哦,我猶不得見,不如久久。”堯申棋再不張揚,反對她刮目相看。
莫久久啞然失笑,不必,真心不必。還久久呢,誰會對一個大男子如此稱謂。眼前這公子如果不是太聰明那就是過於無邪!
“不如這樣,久久公子提一兩個感興趣的問題,能幫久久解惑的定當效力。“
莫久久輕撫眉心,玉齒輕撚,“嗯,就說那年得花魁女子,三月之後,不出數日,竟然香消玉損,其中原由,堯公子與諸位公子為在下解開這個謎團吧?”當年花魁離奇身死,眾說紛紜,那時莫久久便種下了心頭之惑。
“啊,這……”
“難煞我也。”堯申棋眉毛深皺,不由得扯痛了發髻。
尚未幾人原本聽著,看自己的朋友答不上來,便替他扯了別的話題。
莫久久靜靜望了他一眼。
噢!看出他眼中的探究,自己還是少說話為妙。
今晚不由說多了,恐出破破綻,便閉口不再答話取樂。關注著其他桌間談笑。
尚未也有些異樣,總感覺這個莫公子哪裏不同,但就是想不明白。
其實,莫久久屢次女扮男妝,之所以能夠成功,除卻因為風吹日曬,皮膚沒那麼白皙外,勤於練功,多體力活造就了她粗糙的手掌以及超過金蓮標準的“大腳”,雖然她的腳趾並不比男人的腳長,但也不在三寸範圍之內了。
加之先前公子待她非比凡人,沈纖染察覺,恐因其稍有恣色,受他人喜愛,便命她不許穿耳孔,再者她也沒有閑碎銀子兌換打造精巧的銀飾。旁人也就辨不出所以然來。
觥籌交錯間,幾人把手言歡,情似兄弟盟友。
一晃過去三五時辰,莫久久坐立不安,告辭出來。
誰料天公不作美,懷中不曾備有雨傘,其他幾位早有馬車相接,望其深夜無處雇車,便提議送行。
因為不同路,隻有尚未、淩蕭盛,莫久久三人同行,莫久久身上暈染了濃鬱的煙脂水粉味,其實想借雨水來衝洗幹淨。
落塵公子的衣物,不該沾染了這氣息。
無奈隻得同他們相坐馬車,唯恐日後探尋破了真相,於是故意繞到別府,請求放行。
待車輪交織流轉,聲響漸遠,莫久久翻院而出,折回沈府。
夜深人靜空留巷,惟有幽人自來去!
給讀者的話:
桑之未落,其葉沃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