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四,欄都正值春初,柳枝抽芽,迎春已放。風塵仆仆趕了將近一月,葉安終於到達欄都。楊柳巷中柳絛垂翠,生機勃勃映著一處庭院,門上深褐的木匾印有青綠色草書四字:流水一分。正是她的朋友,王長徵的家。她搬下行李,遣走趕車的車夫,裹緊披風,上前敲門。一個十四五歲摸樣的少年開了門,看見她,愣了一下,道“這位姑娘有何事?”葉安對她微笑,“我來找你家主人。”少年略染了些愁緒,道“我家師傅病了,不見客。”她輕道:“我知道。我正是來給他治病的。”“姑娘能治師傅的病?”“但能勉力一試。帶我去見你家公子罷。”少年迅速帶她進門,又叫了園中一個仆人替她將行禮進後院。是個細心孩子。路上,少年介紹自己,他是長徵的徒弟,叫做雲起。一路分花拂柳穿過兩個洞門,雲起帶她來到一處迎春最盛的院子。他大叫道:“師伯師伯,有個姑娘來治師傅的病!”屋中走出一個男子,身長玉立,生得好看。他看到她,溫和一笑:“姑娘倒比我估算的早了兩日到。”葉安看著他,有些驚訝道:“先生······”他仍掛著溫和的笑,“是了,姑娘如今忘盡了前塵往事。在下沈端,一十二年前姑娘來欄都時曾與我品過幾次茶。”“原來如此。那先生與長徵是?”“阿徵是我師弟。姑娘隨我來,見到姑娘他必定高興。”穿過沈端方才走出的屋子,是一方小庭院,園中一個竹籬架,纏了青翠的紫藤蘿枝,花期未至,陽光透過空隙流入,斑駁印在架下躺椅上小憩的青年。便是王長徵。沈端快步過去喚醒他,王長徵慢慢睜開眼,滄桑的臉上一點神彩也無,他看到葉安,對她笑:“阿安來了。”葉安走近他身旁,嗔道:“是啊,我來了。貴客臨門,你也沒在外恭候,還要我來拜見你,當真失禮。”王長徵笑歎:“我如今這副身子是沒辦法出門恭候殿下您了。我請了師兄迎你,你既覺我們失禮,那也是師兄的錯,不能怪我。”“你自是曉得我素喜美人。沈先生這樣出塵的人,我哪裏舍得怪?連你的小徒弟雲起都好看過你,我自然隻能找你出氣了。”王長徵連連搖頭,淒道:“怎的這樣厚此薄彼!”葉安接過沈端遞來的茶,悠悠道:“美人麼,總是有特權的。”王長徵氣急,轉向一旁飲茶的沈端:“師兄平日端莊的很,現今阿安當眾覬覦你的美色,你怎的不抗議?”沈端飲一口茶,悠然道:“這段日子你氣我們可沒手下留情,難得今日葉姑娘能氣上你一氣,我自然不抗議。”王長徵無語扶額。未聊得幾句,王長徵便又昏然欲睡。
沈端為他蓋好毯子,引葉安回到方才那個開滿迎春花的院子。
兩人坐在院中石凳上,沈端又沏了杯茶與葉安,“記得姑娘於茶道十分有見解。這是今春的新茶,非名貴的品種,但勝在清雅。姑娘嚐一嚐罷。”